這次是恰好遇見了,本以為坐個兩三分鐘不打緊,不想就這麼短短幾分鐘,這幫人都能把話說得這樣難聽。
她感到憤怒與難過,女性不應該被當作男人酒桌上的談資。
裴若初忽然發來消息:“桐桐,你去哪了?”
方才的确出去久了,季雨桐編了個幌子:“接電話去了,這就回來。”
她這樣回答,心裡卻仍止不住地思考裴若初和父親的關系。
她一邊覺得自己卑劣,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飄忽的思緒。
她知道的太少。
裴賜年的品行季雨桐早有耳聞,他說的話,季雨桐是不信的。然而,裴若初始終不告訴自己她與父親在一起的原因……
季雨桐想,有機會的話,還是得向當事人求證。
回到劇組包廂時,宮徵正同其他幾位演員聊得熱烈,裴若初坐在一旁,安靜地看着手機。
季雨桐偷偷回到位置上坐下,裴若初的目光便如微風拂來了。
“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季雨桐靈機一動扯了個謊,“詐騙電話,我氣不過,把騙子罵了一頓。”
裴若初聽她描述,倏爾笑了,那雙桃花眼淬着奪目的光彩,紅唇邊也露出半截尖尖的小虎牙,裴若初道:“罵歸罵,别氣着自己。”
那笑容,輕松而不設防備,明亮而柔和,如朗朗晴空下,熠熠發光的柔波春水。
季雨桐難得看見裴若初如此真摯的笑,心裡餘波蕩漾。
重逢以後,裴若初的話語與笑容大多帶着自己的考量,她步步綢缪,季雨桐看在眼裡。家道中落、父母雙亡,這等遭遇放在任何人身上,大約都輕松不起來。隔着十多年的空白,季雨桐知道自己無法感同身受,可無論如何,她希望裴若初能發自内心地多笑笑。
吃完火鍋回去的路上,季雨桐依然搭裴若初的車。
裴若初坐在季雨桐的身側,此刻黑發披散着,遮住半張側臉,隻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一角,已足夠精緻,讓人挪不開眼。
季雨桐蓦地回想起她們重逢的那一夜,第一次在寒山酒店那晚……
她将裴若初抵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不滅的星光。
裴若初吐氣在玻璃上,一呼一吸間,模糊的水霧聚了又散,将一小塊玻璃吐弄得朦胧不清。
季雨桐忍着劇烈的心跳,将裴若初擺弄成喜歡的姿态,卻記得要讓裴若初也開心,于是季雨桐俯下身,在裴若初的耳邊小聲詢問。
聽了季雨桐的問題,裴若初輕聲說:“嗯,所以你慢一點……”
那樣生澀、脆弱的裴若初。
季雨桐紅了耳廓,不敢再想。
她放棄了向裴若初求證的念頭,也沒什麼求證的必要。
用眼睛看到的東西,要比道聽途說的來得真實得多。
“桐桐,”這時候,身旁的人忽然問她,“最近哪天有空嗎?”
“怎麼了?”
季雨桐從旖旎的回憶中回過神。
“《遊走的時間》快下映了。”
裴若初提及了之前約好的電影。
“這麼快。”
季雨桐反應過來,《相逢》拍了兩個月,《遊走的時間》上映逾兩月,對一部電影來說,上映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遊走的時間》雖然起了一個文藝的名字,實則屬于純粹的商業片,電影上映後,觀衆反響很好,投資方們賺的盆滿缽滿,檔期也一延再延,延到了十一月初。
“最近去看吧。”季雨桐說。
她沒忘記,裴若初說要請她看電影,再不看,電影都要下映了。
“好。”裴若初自然也記得。
說來也巧,當夜季雨桐的夢裡竟是晚上一起吃火鍋的場景。
夢境會讓原本清晰的事物變得模糊,又讓模糊的事物變得清晰,在季雨桐的夢裡,火鍋底料像漫溢的岩漿,季雨桐躲閃不及,指尖被燙出一個燎泡。
意外的是,裴若初執起了季雨桐的手,輕輕地為季雨桐吹着傷口。
“疼不疼?”
夢裡的裴若初擡起頭,眼神脆弱而溫順,像一隻纏人的貓。
“不疼。”
相比于指尖的熱辣,季雨桐更想将眼前一臉無辜的人吃幹抹淨。
她心裡的妄念太深了。
夢中的裴若初低頭含住季雨桐的指尖,濕熱包圍了柔軟,季雨桐驚慌。
“這樣就不痛了。”
裴若初一笑。
季雨桐再忍不住,撈了裴若初上來,狠狠地吻她的唇。
醒來時,天光漸亮,季雨桐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臉,盯着鏡子裡面無表情的自己。
大約是最近與裴若初接觸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她心想。
清醒後,季雨桐出門。
門外,裴若初已經打點完畢,正雙手抱胸,靠着牆,安靜地等她。
“早上好。”
聽見季雨桐出門的聲音,裴若初擡頭。
又一次在酒店走廊碰見夢中人,季雨桐感到幾分尴尬。
“早。”
“沒睡好嗎?”
季雨桐又想到光怪陸離的夢,遮掩道:“還行。”
她們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