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橫發火:“說多少次了,有什麼好出門的,你就是不聽,還非要去工作!”
暮雲把脖子一橫,不想再同他争論:“我工作,礙着你了?”
她冷笑一聲,摔了門就往樓上走。
沒有人記得,這天是平安夜。
下了雪,漆黑的街染上純白的顔色,雪落在人間,安靜而缱绻。
春樹來到暮雲家門前,一身的雪。
門打開,傾瀉了屋内的光,春樹第一眼沒瞧見人,低頭,糖糖正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春樹。
春樹問:“你媽媽呢?”
糖糖小聲說:“媽媽不開心,春樹阿姨你快哄哄她。”
“怎麼了?”春樹心裡一緊。
糖糖皺眉:“媽媽跟爸爸吵架了,這兩天他們老是吵架。”
“你爸爸呢?”春樹又問。
糖糖小嘴一癟:“去三樓書房了。”
春樹對暮雲的家庭了解太少,眼下她能求助的對象隻有年幼的糖糖:“糖糖,你爸爸媽媽因為什麼原因吵架呀?”
糖糖耷拉着腦袋,情緒低落:“媽媽想出門工作,爸爸不讓。”
不知怎的,那一瞬間,春樹想起第一次見到暮雲的場景。
在那間咖啡館裡,春樹還以為阿爾忒彌斯降臨,春樹從沒見過如此美麗高貴、完美無缺的人。
春樹羨慕暮雲的家境和身份,她以為那就是自由與快樂,直到近期,春樹才隐隐有所察覺,原來,暮雲羨慕的是沒有拘束的春樹自己。
春樹的心中,怅然若失。
“春樹阿姨?”
春樹勉強笑笑,将之前買的橘子玩偶送給糖糖,摸了摸她的腦袋:“糖糖,這是給你的禮物,祝你聖誕節快樂。”
“謝謝阿姨!”小孩子的快樂總是去得快但來得更快,見到玩偶,糖糖一掃剛才的低落,瞬間恢複了笑容,抱着橘子玩偶愛不釋手。
安撫完糖糖後,春樹走上樓,敲響了暮雲緊閉的房門。
門打開,暮雲面無表情的臉落入春樹眼底。
春樹從未見過這樣消沉、頹喪的暮雲,像是褪去了身上的所有星光,成了一粒再普通不過的塵埃。
在見到春樹的那一刻,暮雲臉上的表情才生動起來,像春日陽光下冰雪消融。
暮雲從一尊雕像變回了活生生的人。
她眼睛一亮:“你怎麼來了。”
“今天給你發了幾條信息,你都沒有回複,”春樹斟酌着說,“我猜你在忙,但想想今天是聖誕節,我還是想來找你,果然,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你是今夜的神秘嘉賓,你能出現,我太開心了。”
暮雲終于露出了微笑,像夜間緩緩飄落的白雪。
“那就好。”春樹如釋重負。
“我最近新寫了長篇裡的一小部分情節,你方便看嗎?”
暮雲卻第一次拒絕了她:“最近這幾天,我可能沒時間,我這兩天接了好幾個項目,預計要工作到明年了。”
沒想到會這麼快速直接地被拒絕,一下子,春樹的下一句話卡在了喉嚨裡。
好一會兒,春樹才怯懦道:“好,你有時間了聯系我。”
她想起來什麼,又小心從包裡拿出禮物:“給你準備了聖誕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看着春樹捧在手裡的禮物盒,暮雲的眼眸閃爍,好半天,她輕聲說:“謝謝。”
“我都沒有準備禮物,實在是太失禮了。”暮雲不好意思地說。
春樹連忙搖頭:“不重要,你送我很多了。”
暮雲接過包裝良好的盒子,訝異道:“買了什麼,這麼沉?”
春樹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暮雲不喜歡她送的禮物:“一點小心意,等我走了再拆吧。”
“這麼晚了,奔波勞累,外面下雪了吧,路上滑,要不要直接在我家休息?”暮雲挽留。
那明明是春樹求之不得的事情,可她卻不敢答應。
剛剛,糖糖有悄悄告訴她,父親母親吵架的原因當中,還有自己的一部分因素。
她若是留宿,勢必會遇見暮雲的丈夫,或多或少,又會掀起一陣風浪,惹得他們夫妻間不愉快。
那是春樹不願意看到的,她不願意暮雲兩相為難,更加傷心。
“沒事的。”暮雲或許也有所感應。
春樹還是堅決搖頭。
“那我送你吧。”暮雲歎了口氣。
别墅的大門打開,黑夜中的風雪紛紛湧來,像黑暗張開血盆大口,躍躍欲試,吞噬一切光明。
暮雲撐着傘陪春樹走到門口,幾步路的距離,春樹的指尖已被凍得通紅。
“沒帶傘嗎?”
“嗯。”春樹來得匆忙。
她已經踩上她那輛老舊的自行車,黑夜中,自行車單薄得像是經風一吹就會散架。
“還是住我家吧,這麼大的雪,你回去渾身都濕透了。”暮雲擔心。
白雪已覆上春樹的發梢眉眼,可她還是拒絕:“沒事,我習慣了。”
“阿樹。”暮雲忽然握住她的手。
一抹溫暖自指尖蔓延至胸口,春樹回頭。
“我想離婚。”
她聽到暮雲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