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邊挂着淡淡微笑,與詩安交談間語氣甚是親切。歸夢偷眼瞧着,心中不知為何竟泛起淡淡的不快。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他是誰呢?這謎團在她心中滋生得越來越大,直令她快要忍不住跳出去問個清楚。
“為何冊封的儀式取消了?”他問道。
“我不慣那繁文缛節,所以央殿下取消了……”
“是麼?”
歸夢看到詩安的背影微微顫動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回答:“你被封太子洗馬,朝中多少雙眼睛盯着,難免招人非議不滿。我沒什麼能做的……”
一陣急風吹來,伴随着幾點雨滴打在窗棂上,窗戶被刮得狠撞在窗框上。廳堂裡二人說話的聲音也猛得模糊聽不清。
依稀又聽到詩安問道:“……父親的病如何了?”
緊接着有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是有人朝窗戶這來了。
歸夢急忙拉着紫芽閃避。
是素秋将窗戶閉合上了,隔着窗戶,再難聽清廳堂内二人的對話。
歸夢也無心再聽。紫芽看着歸夢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夢娘,這人不就是前幾日我們在瓦官寺見到的那位公子嗎?”
“嗯。”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紫芽頭腦簡單,隻替自家姑娘高興。
“我累了,回吧。”歸夢面無表情地往回走,也不管是不是走在回廊下,身上剛換的衣裙又濺上了雨水。
紫芽見歸夢走的方向并不是回暖閣的路,怪道:“夢娘我們這是去哪?”
“回府。”
迎面遇上了侍女采蘭。
“轉告詩安側妃,今日我身子不适,先行回府。”歸夢說完快步離去。
回去的路上,雨依舊是滴滴答答下個不停,讓人格外煩悶。這雨,竟然纏綿着下了大半天了。
歸夢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
想不到,尋了那麼久,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難怪,她第一次見到詩安就有一種熟悉之感。
難怪,素秋見了她的畫作,便說圖中的人物像是在哪見過。
可是,她們沒有一個人給她提供過線索。也許真的是不曾想到吧。
詩安與他,關系匪淺是确鑿無疑的。聽他們談話的内容,他們是兄妹?抑或是姊弟?她自認為和詩安關系要好,竟然從來不知道她還有兄弟!這個人,還偏偏是她一直尋覓的人。
乍然得知這些,她又如何能做到心中波瀾不驚?
她不知如何面對,在平複好心情之前,還是暫時不見吧。
反複淋了兩場雨,到底是受了風寒。歸夢深明醫理,這一日心情大起大落,驚喜、憂思、嗔怒……幾樣合起來,又淋了雨,怎會不生病呢。
寒氣侵體,到了晚間,身子便燒得有些滾燙,意識也模糊起來。
紫芽擔心,不顧歸夢的反對,禀了謝氏,叫管家請了大夫來看。
紫芽哄着歸夢把兩副濃苦的湯劑喝下去,又守到半夜看她退了燒,出了汗,這才放下心來。
歸夢睡到次日晌午方醒,覺得精神不錯,身體已康複大半。想到前一晚都是紫芽在照顧自己,她也跟自己一樣淋了雨,便急着去看她,又叫人送了吃食到她房中。
“夢娘昨晚的樣子可是把我吓壞了,虧你還攔着我不讓我去回禀夫人,不讓請大夫。”紫芽埋怨道。
歸夢反駁道:“醫者不能自醫。我若不是病倒了,何須去請外面的大夫。小小風寒,自是藥到病除。”
紫芽看着桌子上幾樣小菜,很是清爽落胃,忍不住食指大動,就着小菜連吃了兩碗粥。
歸夢又夾了塊胭脂鵝肝給她,笑道:“你慢點吃,這兩日你辛苦了,且休息着。等過兩日,我有事情交你去辦。”
紫芽對于自家姑娘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已經是習以為常了,招架不住又無可奈何,隻能見招拆招了。
歸夢從小體質強健,極少生病,性格又似男孩一般貪玩好動,并不嬌氣。此次不過淋了些雨就得了風寒,倒是罕事,引得岑熙與謝氏特地把她身邊伺候的侍女喚過去詢問了一番,于她近日的衣食起居也是格外關注。
這一日,已是徹底痊愈的歸夢正坐在窗前拿了卷《孫子兵法》漫不經心地翻閱着。
侍女丹娥立在一旁,朝香爐裡添了些檀香。
“紫芽回來了嗎?”這已是她第三遍問了。
丹娥答道:“還沒呢,她同魯管家去集古齋取首飾,還要去城西的碾玉坊買夢娘你指定的香膏。一來一回怕是沒那麼快。”
說話間聽到有動靜,她不禁朝窗外望了望,喜道:“紫芽姊姊回來了。”
“斟杯茶放在桌上,你先下去吧。”
一個上午,她雖手不釋卷,可這三十六計卻一點進不去腦袋。她能做的,無非是知己知彼。
紫芽氣喘籲籲地奔進來一屁股坐下,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
“說吧,打聽到了什麼?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