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如果想死可以不用暗示。”李祝酒甚至沒再給身後人一個眼神,那人就乖乖裹着被子滾回了自己被窩。
李祝酒躺下,隻覺裹在被子裡和在冰窖裡也沒啥區别,雙腳雙手毫無溫度,軀體也冷得稍許麻木,隻剩口鼻中呼出的氣息是熱的。
他在被窩裡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片刻後,門簾被掀開一個小角,四喜端着個小火盆進來,又迅速放下簾子,他輕手輕腳将碳火添進營帳内的火盆裡,看李祝酒還在翻身,蹑手蹑腳上前。
“少爺,是不是冷得睡不着?您稍等一下。”
李祝酒生無可戀,心想四喜就是有上天的能耐也不能給他變出一床電熱毯或者是暖水袋來,索性也懶得折騰:“這大晚上的沒你什麼事兒,趕緊去睡覺。”
“少爺等着,小的去去就回。”四喜一陣風兒似地溜了。
方才一直沒吭聲的賀今宵悠悠歎口氣:“還是少爺命好,你都不知道,我那将軍府上上下下就一個做飯打掃的大叔,哪有這麼貼心的小厮啊。”
“賀今宵你能不能閉嘴。”
“凍得睡不着,還不能說兩句話了,校霸能不能别欺負我們這樣的老實人。”
沒掐兩句,門簾再次掀開,四喜端着一個木盆進來,盆底磕着地面發出悶響:“少爺,快起來泡泡腳,腳暖和了就渾身都暖和了,您快起來泡泡。”
李祝酒原本背對門簾,此刻一扭頭,就看見床邊一隻大大的木盆正在冒着熱氣,四喜的臉在熱氣背後,笑得憨厚。
明明還是那個一成不變的寒冬,李祝酒卻忽然覺得有一股熱意,從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
他有些愣愣地坐起身:“你,你大晚上不睡覺還忙活這些幹嘛?趕緊去睡。”
四喜擦擦臉上的灰,滿不在意地将木盆挪近,方便李祝酒一伸腿就能泡進熱水裡,邊挪邊抱怨:“從前都是我貼身照顧少爺的,從我來晏府起,從來沒離開過少爺,哪裡想少爺這次出遠門竟然不帶我……”
他說着,拿起李祝酒的腳就要幫忙脫襪子,别扭得李祝酒一把掀開四喜的手:“我自己來,自己來就好。”
說到底,他内核是個現代人,穿衣吃飯都自己動手,哪怕家裡有保姆,也不過是幫忙做做飯,洗洗衣服,打掃打掃衛生,哪裡見過這樣精細的伺候,自是非常非常不自在。
沒想到這話卻讓四喜紅了眼睛,少年愣在原地,有些無措:“可是……可是以前都是我伺候少爺的呀,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讓少爺不開心了,我,我……”
“閉嘴!”
李祝酒沒想到走的時候剛哄了老娘,眼下又要哄小孩,他不自在地别開臉:“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好了,天氣那麼冷,你今天趕了一天路也不容易,趕緊的,去洗洗睡了,别多想。”
少年還是不滿:“可是前陣子在府中,少爺也突然不要我近身伺候,我,我……”話音未落,兩顆豆大的眼珠掉了下來:“我是不是讓少爺煩了?”
“說什麼屁話呢,沒那回事,就是天冷了,别人伺候我穿衣脫衣慢得能把我凍死,還不如我自己來,好了,别多想,趕緊去睡覺,水我等下自己倒。”
四喜這才擦擦眼淚:“少爺說的是真的嗎?”
“嗯。”
得了肯定回答,少年才松口氣,冒出個鼻涕泡傻笑:“那我這就把将軍的泡腳水也端進來。”
李祝酒:“?”
他扭頭看向旁邊裹成蠶蛹的賀今宵,非常不滿,這個狗憑什麼和他享受等等待遇!
四喜早已跑出去,很快又端着個木盆進來放在賀今宵床邊,隻不過這次沒有親自伺候,隻恭敬退開:“将軍也泡泡吧,能暖和些。”
等到四喜出去,李祝酒才忿忿不平開口:“憑什麼我的人還伺候你。”
“這我哪裡知道,不過我隻是個跟着老大沾光的可憐人罷了。”賀今宵故作可憐地發言。
“呵。”
泡着腳,李祝酒才終于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周身血液仿佛回暖,熨帖到心裡去。
安靜了大概一刻鐘,李祝酒已經泡得昏昏欲睡,水溫也漸漸下去,不久後,營帳外響起亂糟糟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張寅虎帶着寒意進來:“啟禀顧将軍,晏大人,男女老少共計三百五十一人末将已悉數帶到,正在外面候着。”
“飯做好了嗎?”賀今宵問。
剛問完,外面又進來個人,是方才的夥夫,正拎着大勺:“啟禀顧将軍,飯菜已經做好了,何時開飯?”
“就現在吧,你先讓大家排隊盛飯,我馬上就來。”
等人都出去,李祝酒和賀今宵也很快收拾好出了營帳。
營帳之外,天色黑得像潑墨,營帳隻見的空地上支着火把,将周圍的一切映照得昏黃敞亮,熊熊燃燒的火堆上幾隻大鍋正沸騰,陣陣肉香、菜香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