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松鼠跑出來的時候,李祝酒瞬間信了人倒黴了喝水都能塞牙縫,這也能碰巧撞上,看來今天真得交代在這裡了。
随着幾人靠近,他神經緊繃,後背都汗濕了。
對方騎馬,他不管跑不跑好像都是死,隻不過前後幾分鐘的差距。
生死之際,真正能做到冷靜的人少之又少,李祝酒慌亂之下,還是決定跑,這一跑,完全暴露在對方視線之下。
“那死小子在那!大當家!”率先看見李祝酒的人一聲大喊,緊接着所有人都追了過來。
林間小路崎岖,李祝酒面臨身死,半分鐘也不敢耽誤,頭也不回地往前狂奔,顧不上林間抽打在身上的枝條,顧不上腳下坑坑窪窪的小路,也顧不上去想下一秒是生是死。
跑吧,往前跑吧,不管怎麼樣,隻有往前跑,才能有一絲生的希望。
但不管李祝酒再用力,那幾匹馬還是輕飄飄地越過他,堪堪停在身前。
為首那人一臉的血,手臂帶傷,睥睨他:“跑啊,怎麼不跑了?”
李祝酒喘着粗氣:“我本來就對你妹妹沒意思,你們非要逼我幹嘛?”
他就搞不懂了,逼婚不成,他跑個路要帶這麼多人來追,至于嗎?他不娶柳青葉是犯天條了?
柳青樹身後一人晃着刀:“臭小子!現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咱們兄弟折了那麼多條命,夠你死上幾百回!”
李祝酒什麼都不知道,就莫名背上幾百條人命,冤得不行:“我就跑個路,怎麼你們了?”
“小子,今天我們上無憂鎮搶劫,遇到你同夥了,那年輕人二話不說,帶兵把我手下殺了個片甲不留,殺完張口就問我是不是把你拐了,你說這筆賬是不是該記在你頭上?”柳青樹長戟挑起李祝酒下巴:“這臉确實不錯,難怪我妹妹吵着嚷着要嫁給你。”
泥人也有三分火,這賬怎麼能這麼算?李祝酒莫名其妙被抓,莫名其妙被摁頭成親,眼下還甚至甩給他幾百條人命。
當他是專業背鍋俠嗎?
他一把擋開那長戟:“你妹妹綁架我在先,你們殺人放火在後,現在被收拾了就怪到我頭上,你真是我見過最窩囊的土匪。”
“昨晚來的路上,我就警告過你妹妹和那兩個小弟,我是朝廷命官,奉命遠征,她膽大包天不管不顧将我綁了去,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你們不識好歹,我腰不好背不動這麼大的鍋,這幾百條命你他媽自己背吧!”
人固有一死,窩囊也好,牛逼也罷,死後黃土一抔,也沒有哪一粒沙比另一粒高貴。
所以李祝酒決定把氣都撒了,窩囊氣牛逼地撒,怎麼不算牛逼呢?
李祝酒看着這些彪壯大漢,心想是活不過今日了,那也不必畏縮:“别逼逼了,不就是為你的無能找個出氣筒嗎?無惡不作你還有理了,臭不要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骨氣。”柳青樹被這一罵,反而沒那麼氣了,竟然還笑得出來:“看在你那麼有骨氣的份上,那我賞你一具全屍,黃泉路上跟我那幾百弟兄做個伴。也是沒辦法,你那顧将軍我是打不過,隻好為難你跟我弟兄們一起做鬼了。”
長刀利刃在前,那刀刃鋒利至極,在陽光下反射出晃眼的光芒,半點前搖也無就抵上了喉間。
這一瞬李祝酒連呼吸都輕了,生怕喉結滑動幅度過大被那刀刃劃破,臨死了,他認命般閉上了眼,心裡暗罵:“007你個坑逼,還三個劇本呢,一個都走不完就嘎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急切的叫喊自遠處傳來。
“哥哥!停手!”
緊急着,柳青葉駕馬至跟前,她再沒那副故作妖娆的姿态,雙手死死攬着柳青樹的手臂:“哥哥,算了吧,這是朝廷命官,不能殺的,若是殺了,往後餘生,整個青峰寨都隻能像蝼蟻一樣四處躲藏,是我的錯,我太任性了,才會讓大家遭蒙此難,你殺了我吧哥哥,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是我對不起所有人,但是這個人真的不能再殺了……”
以往柳青樹在山下殺人搶錢,她其實沒太大感覺,因為那些生命和自己毫無勾連。
而今天,刀俎和魚肉互換了位置,她親眼看到平日熟悉的那些人,個個缺胳膊少腿,鮮血橫流地從鎮上回來,才意識到曾經身處刀劍下的那些人該是多懼怕。
她在兄長的怒意和隻言片語裡拼湊出了山下的事情,十幾年來第一次那麼害怕,慌亂過後又是極緻的冷靜。
所有的錯誤都是需要修正的,所有的命債都是需要用命來抵的,往日那些被抓上山淩辱而死的良家女子,那些辛苦耕田卻被兄長帶人搶糧殺人的貧民,那些身無餘錢卻遇到兄長搶奪勒索不得已掏空家底求饒卻還是身死的百姓……那是青峰寨欠下的債。
而今日,那些債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