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呆頭呆腦:“少爺素來不是隻愛看詩詞嗎?”
之前趕路乏悶看兵書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還看?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别問,隻管搬過來就是。”
方才那些百姓,也許一大早走了很遠的路,拎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菜好肉,帶着滿腔殷切和希冀,來看望這個傳聞中百戰百勝的将軍,隻期盼将軍可以快些好起來,像保護他曾經保護過的黎民一樣保護他們,保護長虞。
那雙拎着活魚的蒼老的手,那一塊被貼身存放烙餅被燙紅的皮膚,久久在李祝酒腦海裡萦繞,揮之不去。
這群百姓,在戰火中就是毫不起眼的炮灰,若是敗,則盡亡。
大戰在即,他和賀今宵被架在火上,當不了逃兵,又夠不上英雄。
在今天之前,李祝酒心裡一直是虛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嘛,沒有目标,今天想當逃兵臨陣脫逃,明天又想打就打,反正橫豎也就是個死。
今天之後,他不再那麼想了,懸着的心落到了實地上,他終于清晰的有了想做的事。
他想戰,更想赢,想要炮灰能依舊是一條條鮮活的命。
隻為了那塊烙餅,或者說,是身後的一城百姓。
說罷,李祝酒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百姓送東西的事,給賀……顧将軍說一聲。”
背上的傷不算輕,賀今宵一早也被門外的哄鬧吵醒,但一動後背就鑽心的痛,于是他還是選擇躺着等人來彙報。
沒等一會兒,就見四喜小跑進來。
“将軍,今日早晨,外面來了好多百姓,給你送各種各樣的補品,藥材,魚啊,肉啊的,我家少爺推脫不掉,都給你收了放在一邊了,少爺讓我來給您說一聲。”說完,少年扭頭就想溜,但被床上人叫住。
“你家少爺幹嘛去了?”
“少爺在房裡等我,他讓我給他送書。”
“好吧,你下去吧,叫你家少爺有空多來看我。”賀今宵勉強翻動身子讓自己側躺,還想說兩句,就見少年已經一溜煙跑了。
那之後,賀今宵安心養病,李祝酒刻苦鑽研兵書,一晃又是好幾日過去了,賀今宵的傷終于結痂恢複大半,迫在眉睫的事也不得不擡上桌。
太守府大堂,衆将領齊聚,商讨如何應敵。
賀今宵坐在最上方,後背還墊着軟墊,但依舊痛,一臉生無可戀:“今天叫大家過來,就是說說對敵的事。”
“如今城内僅有一萬兵馬,步兵遲遲不到,又不回信,不知道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眼下且蘭又虎視眈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竄出來瘋咬一口,各位有什麼想法,都拿出來說說。”
此話一出,下面人交頭接耳,都小聲議論起來。
片刻後,張寅虎率先提出自己的意見:“顧将軍,依我看,且蘭上次夜襲,必定對我們的情況有所把握,但又不是那麼肯定,如果任由他們攻上來,長虞堪憂。”
賀今宵喝口茶,挑眉:“依你之見?”
說完,他呸一口吐掉茶水,扭頭看李祝酒:“老大,好燙。”
“?”李祝酒聽得正仔細,冷不丁來這麼一下,差點控制不住表情管理:“說着正事呢賀今宵,再說了,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挨了一頓怼,那人卻并不生氣,反而心情更好。
“依我之見,我直接率軍打過去,打到且蘭營地去,叫他們看見我們的士氣,同時也混淆視聽,判斷不了城内的兵力。”
李祝酒支着腦袋聽完,極小聲地跟賀今宵蛐蛐:“雖然這法子不一定行,但是……原來張副将也不完全是個莽夫啊!”
“噗!”旁邊人剛喝了一口茶,差點沒全噴出來:“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南征北戰那麼多年,得了那麼多功勳,肯定不是草包啊!”
“不過我還是覺得……”李祝酒話沒說完,下方一年輕将領蹭的起身行禮:“張副将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末将認為,不妥。”
“不妥在何處?”李祝酒揚聲問。
“一萬兵力,三千駐軍東門外,三千駐軍西門外,城内僅有四千,若是打過去,敵軍趁虛而入直接攻城,我們如何招架?我認為,我們目前營地既已經築好,将士們也安營紮寨,衆軍駐守長虞,防守穩妥。等步兵到了,咱們兵力充足,屆時就無需束手束腳,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片刻無人答話,李祝酒問:“還有别的想法嗎?諸位?”
下一秒,一個彪壯的中年男人拍桌而起:“且蘭,彈丸之國,不知道有什麼好怕的,上次他們兵臨城下,那主帥看起來就是個瘦不拉幾的小白臉,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我一拳!我贊成張将軍的,打過去!我直接帶人端了且蘭營地,我隻要一千人!”
張副将這可不答應了,嗓門也大了起來:“李蒙要一千,我隻要五百,今夜我就帶人打過去!陸仰光你屬老鼠的吧,且蘭才三萬人你都怕,幾年前不是說你跟那誰北上追叛軍,五百人追五萬嗎?吹牛逼的吧?”
“咳咳咳,咳咳!”賀今宵見幾人要掐起來,趕緊掐滅火焰:“稍安勿躁,李蒙是吧?我讓你暫領左軍不是讓你逞英雄的,還有張寅虎,你怎麼回事?上次的教訓還不夠?上次若是被伏,你有沒有命回來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