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靜悄悄的,最一開始的秋韻會因為公屏突如其來的甯靜而擔憂,現在她卻知道,這是因為她的聽衆們,在故事裡安然入眠了。
“晚安,直播間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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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玉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朝六晚九,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每天唯一的娛樂方式,就是在睡覺前,側躺在自己的狗窩裡,刷着百面上的短視頻來消遣時間。
今天她卻無意間點進首頁的直播裡,原本以為和其他烏煙瘴氣的視頻别無兩樣,然而一打開,溫溫柔柔的聲音瞬間抓住了她的耳朵。
“好……好聽!”
她坐起來捧心尖叫,毫不猶豫打開錄屏。
一覺醒來,她頭一次覺得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碰到自己發燙的手機,才反應過來,昨天自己竟然聽着直播睡着了。
助眠效果比一些阿爾法波更好。
陸靜玉心想,晚上回來她就連夜剪視頻,勢必要讓所有人都看見這個寶藏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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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泛起魚肚白,一縷縷金光灑落在老舊的居民區。
穿過一面面生長着黴斑的牆壁,落在一扇幹淨的窗戶上,清晨的霧氣被光照得透亮。
一雙纖細的手推開窗,光暈親吻上她狐狸似的眼睫。
秋韻的眼裡還閃着困倦的淚花。
“好困,世界上怎麼會有早八呀……”
她打着哈欠,甕聲甕氣抱怨,卻還是不得不走到門口,老老實實換掉拖鞋出門。
她對金融學提不起一點興趣,坐在大教室裡,聽着老教授慢悠悠講課,和聽安眠曲沒有什麼兩樣。
秋韻發自内心覺得,如果老師改行做助眠直播,一定能夠賺得金滿盆缽。
從居民區到學校,打車需要半小時。
她踩着點去上那位老教授的課,安安靜靜坐在第一排。
今天格外不對勁。
她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脊背上,刺癢難耐。
細細簌簌的翻頁聲中,夾着竊竊私語。
她依稀聽見了有人念着她的名字,回頭一看,那些目光和聲音便都銷聲匿迹了。
秋韻知道往日裡會有人看自己,但是今天大家似乎格外大膽。
這是劇情裡的橋段嗎?
她垂下眼睛,鴉青色的睫毛一顫一顫。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發生了什麼?
她揉捏着自己的指尖,滿心忐忑。
細微的腳步聲靠近,灰色的陰影覆蓋住她白嫩的指尖。
秋韻動作一頓,擡頭就看見秋箬那張人畜無害的臉。
她心下一緊,四下張望,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空了許多座位,講台上頭發花白的教授也不見蹤影。
“小韻,下課了還不走嗎?”
秋箬和和氣氣問道。
秋韻收回視線,“我這就走。”
她匆忙起身,動作間膝蓋磕碰在凳子上,疼得她眼裡泛起生理性淚花。她憋着淚,一身不吭往外走。
“哥哥說你最近在叛逆期,讓我來勸勸你,”秋箬将一縷發絲勾到耳後,溫吞的眉眼顯露出來,“小韻,今晚和我一起回去。”
秋韻抿了抿唇,不說話,徑直走向門口。
秋箬也不攔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他們總會有辦法讓你回去的。”
語氣依舊是溫溫柔柔,似乎是棉柔裡抽出的細絲,柔軟無害偏偏又能縛住獵物。
她腳步一滞,定在原地。
秋箬慢慢走近,“江夢雪是怎麼回事?”
秋韻不懂她在問什麼,裝聾作啞。
秋箬饒有興味地說:“她被江家送出國了。”
秋韻不相信,隻覺得這種空穴來風的消息完全不可靠,她低着頭,啞着嗓子反駁,“她不是江家最寵愛的小女兒嗎……”
“不僅如此,她還發了道歉信,”秋箬慢悠悠補上一句,“特意寫給你的道歉信。”
“道歉信?”她喃喃自語,有片刻失神。
“對啊,道歉信。”秋箬順着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不信。”
秋箬很少見自己這個妹妹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抵觸反應,倒是有些意外,她頓了一下,繼續開口,“當初的監控視頻找到了。”
這次真真切切帶上了一點寬慰的意思。
秋韻心裡某根緊繃着的弦轟然斷裂,她腦中一片空白。
秋箬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回應,仔細一看,發現她的身子在發顫。
單薄的脊背上,蝴蝶骨輕顫,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情緒死死壓下。
秋箬這才想到,那監控畫面裡的内容。
年僅十五歲的秋韻面容稚嫩,性子卻比現在活絡,旁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秋夢雪主動找她說話的時候,她狐狸似的眼睛睜的很大,裡面全然是受寵若驚。
即使是被困在後院裡,還傻傻以為是朋友間的玩鬧,忍着不适,老老實實窩在一個小角落,等着新朋友來找她。
晚上天暗下來,她縮成一團,仿佛才知道怕了,咿咿呀呀哭得很是可憐。
秋箬看錄像的時候,真覺得她的這位妹妹,是個傻子。
然而後面發生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惡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