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祝安眸子裡蘊藏着一片墨色,“舅舅、舅母已經在大廳等着了。”
江夢雪見他神情不對,眉頭一擰,意識到他來者不善。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
聶祝安不言語,拽着她穿過回廊到大廳。
“松開……”江夢雪被拖着走,一路踉跄,掙紮了幾次也掙不開他的手。
管家年紀大了,頭發花白,在後面緊緊跟着,腦門上心焦得冒汗,“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
“我已經很冷靜了。”
他克制着眼底的情緒,眸子中一片死寂。
管家噤聲不敢說話,便擦汗便跟着。
大廳裡,水晶吊燈在中央倒懸,屋子裡燈火通明。
江隐山和宋如婉早早候在這裡。
江隐山穿着中山裝,宋如婉身着珠白色旗袍,兩人坐在一起,宛如一對壁人。
“爸爸,媽媽……”江夢雪一看見他們,就像是看見了救星,慌不疊失告狀,“你們看看,表哥不知發什麼瘋,我的手都被捏紅了……”
聶祝安松開她的手,垂眸看自己的手,抽了張紙巾,一下一下擦拭。
往日他們都疼愛這位女兒,今日二人隻是靜靜瞧着她紅了一片的手腕,無動于衷。
江夢雪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按耐住滿心慌亂,不死心地喊了一聲,“爸——媽——”
“閉嘴。”江隐山重重将茶杯擱在桌上,“你隻管聽着。”
他慣來儒雅,鮮少有動氣的時候,這回擺出長輩架子對她說話,把江夢雪吓得夠嗆。
她不敢再多說話。
“祝安,你發給我們的東西,我們都看了,知曉了事情原委。”宋如婉擺手讓他坐下,“是我們教子無方。”
聶祝安微微颔首,在一旁坐下,“我家那位小朋友,生性腼腆,耳根子軟,她要是來,怕是會被這三堂會審的架勢吓得夠嗆,便由我出面替她讨個公道。”
“無妨無妨。”江隐山面色稍有舒緩,“祝安說說看,你想怎麼解決?”
聶祝安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氤氲的熱氣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
“現在有兩條路。第一條路,所有的證據都已經齊全,我們請律師,走司法程序,十年起步。”
江夢雪天沒亮被驚醒,稀裡糊塗聽他們一頓讨論,現在又聽見“十年起步”的字眼,模模糊糊意識到是幾年前秋韻那件事,尖叫起來,“不!我是江家小姐!我不會去做牢!”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側,眼淚汪汪,直接跪倒在江隐山和宋如婉面前,“爸!媽!我……我十六歲就來了江家,你們也也是看着我長大的,我縱使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悔過,我向他們道歉,怎麼補償都行……如果真的坐牢,我……女兒這一輩子就真的完全毀掉……”
宋如婉和江隐山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不忍。
他們照看了這個孩子整整七年,怎麼會忍心看着她白白葬送下半輩子。
但是這個孩子做出的事情,真叫他們愈發看不懂了。
罷了,也是他們沒有管束好。
宋如婉扶着江夢雪起來,讓她也坐着。
她不坐,滿臉是淚地趴在宋如婉膝前,可憐巴巴,“我坐了,你們是不是就要送我坐牢……女兒不要!”
宋如婉于心不忍,看向聶祝安,“真坐牢,她這一輩子就毀了。”
聶祝安抿了一口茶水,入口還是燙的,灌進嗓子,灼得他生疼,“舅母,别人的一輩子毀了,又怎麼算?”
他聲音暗啞,“如果我沒有查到這件事情,那些謠言,足以重傷她一輩子。”
“而她,江夢雪,就這樣瞞下去,依舊當她無憂無慮的江小姐,美美滿滿過這一輩子。”
宋如婉羞愧難言,失魂落魄松開江夢雪的手。
江夢雪眼見她被說動,慌張看向江隐山,“爸爸……”
江隐山避開她含淚的眼睛,輕歎一口氣,“祝安,你看,可有轉圜的餘地?”
聶祝安摩挲着陶瓷的杯子,“有。還有第二條路。”
江夢雪見有希望,急急問道:“是什麼?”
他擱下杯子,看着打旋的茶葉,就像在看即将落網的獵物。
“很簡單,三件事情,第一件事,公開監控錄像,當然,後半部分畫面可以截掉。”
如果後面的畫面再流露出去,怕是會再次傷害秋韻。
他暗自想着。
但是在江隐山和宋如婉聽來,就像是他留了一點情面,不至于完全揭露江夢雪的所作所為。
“這點沒問題。”江夢雪應下來。
聶祝安繼續往後說:“第二件事,今早過後,不再是江家的小姐。”
“什麼……意思?!”江夢雪雙腿發軟,原先是是裝作跪倒,現在卻是真真切切軟倒在地了。
聶祝安很有耐心,慢條斯理給她解釋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從今往後,你和江家再無瓜葛。回到你原先的位置上去,繼續當林夢雪。”
江夢雪被江家領養之後,仗着權勢,得罪了不少圈子裡的人。如果有被趕出江家,那她就徹底完了。
“不不不!”江夢雪不住搖頭落淚,身上再沒有一點嚣張跋扈的氣焰。
“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聶祝安站起來便要離開,“那就打官司,做幾年牢出來,繼續在江家當江小姐。”
“這條,我同意了。”安靜了許久的宋如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