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韻在房間裡待了一整天,傍晚王姨敲門,有些擔憂,“小姐,下來吃晚飯吧?”
半晌,厚重的木門開了一條縫,細軟的聲音傳出來。
“王姨,我知道了。”
王姨略感欣慰,應了一聲,下樓去後廚。
木門重新合上,秋韻背靠着門,雪白的睡裙貼着紅棕色木闆。
她一天沒有進食了,胃裡泛着酸味,隐隐有些絞疼。
她耷拉下眼睛,揉了揉肚子,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隻是吃一頓就上來,不礙什麼事情的。
她勸服自己,低垂着腦袋,慢吞吞下樓。
她餘光一掃,看見餐桌前的蘇麗英。
蘇麗英撥弄着自己的大波浪長發,興緻闌珊,擡眼看人時,眼尾上揚,銳利的弧度平添了幾分刻薄之感。
她恍惚了一瞬間。
蘇麗英無疑漂亮的,秋則寒和秋韻的長相,七分都是随了她。
十六歲的她,被陌生的車接回了秋家老宅。
陰陰沉沉的天空底下,她怯怯看着這扇金碧輝煌的門,不敢推門進去。
身姿聘婷的女人,緩緩拉開這扇門,“你就是秋韻?”
女人說話輕輕柔柔,即便不帶什麼什麼情緒,也能讓人心生好感。
秋韻并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媽媽,她懵懂又好奇的望着那雙與她相似的眼睛,點了點頭。
女人淡然的表情一層層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打量的目光和平直的嘴角。
秋韻手足無措地低垂着頭,一遍又一遍揉搓着洗得發白的衣角。
她曾經在巷子裡看到過這樣的目光。
收廢品的奶奶在垃圾桶裡翻出一隻死透了的老鼠,她捏着那細長的尾巴,眯眼看了一眼黑灰色的身子,低聲罵了一句,“晦氣!”
十六歲的秋韻清楚地知道,她們的的目光别無二緻。
女人将她領進來,“我是你的媽媽。”
秋韻被“媽媽”這兩個字砸暈了,莫名的喜悅湧上來,她亦步亦趨地跟着她進去。
但是在這點雀躍很快就被潑了冷水,消失的一幹二淨。
“在秋家,你就得守規矩。”蘇麗英的聲音冰涼,沒有看她一眼。
她想到原書中的劇情。
【蘇麗英厭惡她的到來,她根本比不上自己精心養大的秋箬。】
但是沒關系,她會努力做好的,她不是書中被框死的文字。
十幾歲的她總是異想天開,天真地以為,什麼都是可以改變的。
蘇麗英讓她坐下吃飯,她便乖乖坐下。
從來沒有用過刀叉吃東西的她,對這些鑲金鍍銀的餐具格外陌生。
她生疏地拿起來,蹩腳地模仿他們,刀叉劃拉着牛排,碰撞在白瓷的碗碟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蘇麗英皺着眉,放下手裡的餐具,直勾勾望着她。
她在那逼人的眼神下,愈發小心,越心急越出錯,又是一聲碰撞聲。
“不好意思……”她低低道歉。
“道歉有用嗎?好好學學,”蘇麗英擺手,言語不耐,“果然是比不上小箬。”
秋韻頓了頓,默不作聲吃完了自己最難捱的一頓飯。
*
“傻站着做什麼?還需要我們請你嗎?”
蘇麗英依舊是陰陽怪氣的腔調。
秋韻回過神來,拉開椅子,坐在離他們最遠的位置上。
秋元鶴看了眼距離,剛準備說兩句,想到江家的事情,隐忍不發。
秋韻剛一坐下,胡亂吃了幾口,低眉順眼地起來,“我吃好了。”
秋元鶴看不得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好似秋家虧待了她一樣。
“你給我坐下!”
蘇麗英對他發脾氣的樣子早已經司空見慣,不緊不慢地拿喝了一口水。
秋韻下意識一顫,小臉發白。
她攥了攥手心,坐回原先的位置。
秋元鶴稍微緩了緩,“小韻,之前的事情,我們就當它過去了,你好好在家待着,也不用出去住了。”
秋韻點頭應下,“好。”
秋元鶴又說道:“還有那肖家,改日你上門道歉。”
“不可能。”
秋韻低頭,用目光描摹着桌布上花樣的輪廓。
她的聲音顫得很厲害,“爸爸,不可能。”
她死也不可能去肖家,向肖遠尹道歉。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得罪了肖遠尹,我們和肖家的合作廢棄了大半!”
秋元鶴氣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離開一次還沒長教訓嗎!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
秋韻相信他真的能做到。
她的眼睫顫抖得很厲害,似乎下一秒,淚水會掉下來。
“爸爸,那把我趕出去吧。”
大廳詭異地安靜下來,秋元鶴滿臉不可置信,蘇麗英也終于擡眼,正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