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祝安帶着秋韻去問候了一下宴會的主人。
江家的老爺子已是花甲之年,一身白底金繡的唐裝,頭發花白卻精神抖擻。
他笑眯眯看着秋韻,活到他這個年紀,很難被流言蜚語影響。
他認可聶祝安的眼光,知道他是一個看人毒辣的孩子,能被他視若珍寶,光明正大護在羽翼之下的小丫頭,應當也是一個玲珑剔透的的人。
“來,孩子們,都坐下吧。”他拄着紅木拐杖,指了指椅子。
秋韻一見這位老人,不由地心生好感,問候了一聲,“江爺爺好。”
“祝安和我說過你,你叫秋韻,我沒記錯吧。”
這個院子在大廳後面,是一個躲懶的好地方,僻靜,沒有人打攪。
秋韻坐在藤椅上,此刻在将老爺子面前,就好似一瞬間變小了,像一個小丫頭一樣。
她搖了搖腦袋,盤發上面的珍珠煜煜生輝。
“沒有,您沒有記錯。”
江入海眯着眼睛想,總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似乎在很久之前就聽說過。
“你這個丫頭與我有緣,我一見你就覺得一見如故。”
許是年紀上來了,記性也不好了,他呵呵一笑,沒再想下去。
“今年多大啦?”
“江爺爺,今年二十二了。”
二十二,江入海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了。
他滿意地瞥了一眼聶祝安,“好哇,現在才帶過來見我。”
聶祝安充當着木頭人,聽着他們的對話,他知曉江入海的意思,笑笑不解釋。
秋韻有些摸不着頭腦,莫名的熱意湧上來,讓她竟有些坐不住。
她微微低了低頭,耳根蔓延了一片紅色。
聶祝安無奈地彎了彎唇,使眼色給老爺子。
老爺子是人精,領悟其中意思,怕惹跑了自己的孫媳婦。
他收斂住眼中狹促的笑意,“祝安年長你幾歲,他自小就聰明,做什麼都是頂尖的,但是在相處之道上,他與常人無異,甚至較之常人,他略遜幾分。”
秋韻靜靜聽着,老人頭發花白,看着精神頭極好,但是在談及自家外孫的時候,忍不住會添上幾分憂愁。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你是這些年來,他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
起風了,發絲吹亂了老爺子的發。
“小韻,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我這個孫子,他容易在情感之事上犯渾,但是無論怎樣,他不會做出傷害……”
聶祝安戰術性咳嗽一聲,老爺子順勢拐了個彎。
“……傷害朋友的事情,你慢慢走近他,說開了就會發現他是一個赤誠的好小子。”
老爺子笑眯眯看着她,“老人家我,倚老賣老說這麼多,隻是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夠好好陪着他,這麼些年,他身邊形單影隻,沒有一個人。你是第一個走近他的。”
秋韻怔住了,她隐隐約約覺察到微妙的情緒,卻又像指間流沙,迅速流失,抓不住。
面對這樣的老人家,她實在給不出拒絕的回答,應了他,“好。”
老爺子佝偻着背,拄着紅木拐杖站起來,“好喽,你們這些年輕孩子進去玩吧,跳跳舞、吃吃水果,我這把老骨頭就不摻和啦。”
秋韻看着江老爺子在風裡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發酸。
她擡眼望向聶祝安,眼眶微紅,“好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聶祝安眼眸中的神色晦澀不明,半晌才回答她,“說不定你們是上輩子的爺孫。”
秋韻喃喃自語:“也許吧。”
江老爺子緩緩走進書房,楠木書桌上的透明玻璃下放着許多許多老照片,很多都褪去了顔色。
他伸手撫摸着,溝壑叢生的手指透過玻璃摸着那一張張照片。
真是懷念啊,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他的指尖忽然就頓住了,眼珠凝在其中一張上沒有動彈。
破舊的院子裡,他和一個小丫頭并排站着,親昵攬着那個孩子單薄的肩膀。
小丫頭穿着一身洗得白的碎花連衣裙,面容稚嫩,依稀可見一張精緻眉眼,尤其是那一雙狐狸眼,尤為突出。
他雖然老眼昏花,但還不至于認錯人,這就是祝安剛剛帶過來見的那個丫頭。
他拿出照片,背面的藍色油墨已經暈開,他仔細地看了又看。
“2034年,小幼苗福利院。”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多年前,隐山和婉如打算認養一個孩子,也許那個時候,這個小丫頭差點就成了他們江家的孩子。
兜兜轉轉,她已經長大成人,還認識了祝安。
江老爺子不禁感歎。
“這個孩子與我們江家有緣。”
他重新把照片壓回玻璃底下,背過手去。
*
大廳的另一側是一個舞池,放着舒緩的音樂,他們順着節奏徜徉,舞姿婉轉。
聶祝安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向她伸出手,“這位小姐,你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
秋韻心髒漏了一拍,她沒有和舞蹈老師之外的人跳過舞。
“别怕。”聶祝安一雙眼睛看着她,流動着令她面紅耳赤的情緒。
她想,自己的臉一定是紅了,内心的慌亂消退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