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在提醒陸今遙,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繼續偷聽下去已經不是很合适了。
但雙腳像是灌了鉛,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場荒謬的鬧劇,陸今遙躲在暗處看完了全程。
從開始,到散場,前後不到十分鐘。
等地庫的人都離開了,陸今遙才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
她低頭看自己手上的那瓶緊握的香水,忽然回過神似的,蓦的松了力道。
陸今遙回家的時間和沈绛前後錯開幾分鐘,密碼門打開的瞬間,屋裡的人趿着拖鞋朝玄關走來:“你出去了?”
“嗯。”陸今遙含糊應了一聲。
她轉頭,視線掠過沈绛那張完美無暇的臉,有意無意多看了兩眼——對方的下嘴唇破了一點。
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弄的,陸今遙佯裝沒發現,彎腰換鞋。
她注意到沈绛也在觀察自己,擡眸,沖着人笑:“我逛商場時試了一瓶香水,覺得很合适放在你車子裡,就買回來了。剛剛整理東西的時候翻到,就想着一起給你拿下去放車裡。”
聽到這裡,沈绛的眼神露出幾分不明顯的古怪。她默了默,問:“你去地庫了?”
“嗯……”
“我下去找你,沒找到。”
陸今遙神态自若,識趣地回避。
直覺告訴她,剛剛看見的事情最好當做沒看見,沒聽到。
人都要體面,沈绛想來也不想被人撞破那些不堪的隐私。
陸今遙不是個經常撒謊的人,卻知道裝傻,換好鞋以後朝對方走近,随口說着:“可能剛好錯開了吧,不過沒關系,姐姐你明天拿上放車裡試試呢?”
她路過對方的時候沒有停留。
身後,沈绛松了口氣,柔柔一笑:“好。”
陸今遙卻在這時定住腳步,轉身,像是突然興起:“那,要不要現在聞一下?”
沈绛望着她,含在嘴裡回應的話尚未說出口,就看見身前的人已經有了動作——女孩打開香水瓶蓋,對着自己手背噴了噴。
周遭的空氣,瞬間被霸道而又馥郁的香水味道占滿。
陸今遙上前半步。
那雙萦着香氣手輕輕蹭過女人的鼻尖。
是種很清新的花果香。
因為離得太近,味道顯得過于濃郁,初聞下,沈绛竟然覺得有一點點眩暈。
“好聞嗎?”女孩甜軟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沈绛心跳快了幾分,依舊配合着,溫聲:“嗯,好聞。”
陸今遙看起來很滿意她的回答,彎彎的杏眼笑意更深了。下一秒,她抽回自己的手做同樣的動作,放在鼻尖下輕輕嗅聞:“我就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那天為什麼會忽然想到要給沈绛送一瓶車載香水呢?
大抵,還是因為先前在對方車上聞到的陌生香水味。
初次聞見,陸今遙就覺得不喜歡。
現在再看,原來當時的不喜歡不過是直覺的體現,全都有迹可循。
從小被嬌養着長大的陸今遙霸道任性慣了,思維已經定型。
她想得很簡單。
既然不喜歡,那就換上喜歡的味道,完全覆蓋掉。
憑感覺做事,也未曾深究自己這種行為背後的深意,隻單純履行人類身上尚未完全摒棄掉的動物性,覺醒了領地意識,僅此而已。
初到家時的興奮勁已經過去。
再加上誤打誤撞之下窺聽到沈绛不欲人知的隐私,陸今遙也沒了與人分享這幾日見聞的心思。
她将帶回來的禮物一一碼好,交與對方,行李箱裡剩下的東西帶回了自己房間。
是的,陸今遙搬回了次卧。
她眼睛複明已經有段時間,自然也就沒有辦法繼續賴在沈绛的主卧,和人擠同一張床。
之前,陸今遙并不知道沈绛喜歡女人。
如今知道以後再回頭去看,沈绛曾經的種種行為,确實飽含明顯避嫌的味道。
自己也該識趣才是。
隻是深夜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對方笑着說過的那句“我也不喜歡女人”好似總在她的腦海中萦繞,揮之不去。
沈绛騙了她。
陸今遙近乎執拗地在意。
為什麼騙自己呢?
明明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相較之下,這段時間她的所有都近乎透明地被展示在沈绛的眼皮底下,她是如此的信任對方,依賴對方,難道就不能換回哪怕一點點的,同等的回饋?
這不公平。
很不公平。
陸今遙清楚自己這樣的想法到底有多不可理喻,但不平衡始終在滋生,開始泛濫。
女孩蜷卧着,下巴一點點陷進被子裡,不知不覺間齒尖咬住了唇肉。
她又想起沈绛唇瓣上那個新鮮的傷口——
和前女友,糾纏不休嗎?
始終沒法入睡的陸今遙索性按亮了台燈,伸手撈過放在床頭的手機。
恰巧,這時手機響了一聲,跳出言溫發來的最新消息:
【最近有空了嗎?我們見一面,我把東西還給你。】
自從上次見過以後,陸今遙再沒聯系過言溫。
對方并不知曉她的近況,更無從得知她在母親去世後的這段時間裡,還經曆了一段歇斯底裡至暗時刻。
言溫隻以為陸今遙的不回消息和冷淡,是因為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每隔幾天便會發消息主動詢問一次。
直到最近,陸今遙的眼睛好得差不多。
床上的人低眸凝着這行小字,悄悄捏緊手裡的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