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奴奶奶被埋葬在瓠園。
蓮奴老家那一片兒家家戶戶都種瓠瓜,這個時節正是瓠瓜挂果的時候。個子高一點的人走進瓠園,滿棚滿架的瓠瓜能把人打得發懵。
料理完喪事,葉蘭姗和蓮奴坐着馬車往清涼山上趕。
剛一進溫泉宮,便發現生面孔多了起來,守衛也森嚴了,空氣中漂浮着緊張感。
“站住!”有侍衛把葉蘭姗和蓮奴團團圍住。
葉蘭姗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捆了起來。
侍衛推着她們進了大院。
葉蘭姗驚訝地發現荀羽身邊所有的下人都被捆了,正由大廳正中坐着的美豔夫人一個一個問話。
這夫人約摸四五十歲,頭戴一頂珠翠翟冠,穿着绛紅色大袖交領袍,臉上擦着時下流行的銀朱粉,唇塗得很紅,一雙眼睛淩厲又威嚴。
有人美得像嬌嫩的花兒,她則美得像成熟的果兒。
她是荀羽名義上的母親,鎮西王妃菊榮。
“她什麼時候來的?”葉蘭姗大惑不解。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被問話了:
“昨天可曾出溫泉宮?”
“回王妃,不曾。”此人兩股戰戰。
葉蘭姗記得他,他是竈房燒火的大爺。
“撒謊!”王妃的目光在他臉上剜了一刀。
燒火大爺吓得跪了下去。
王妃身邊一個青衫書生開始宣讀燒火大爺昨天的行蹤。
“……午時一刻在西間竈房,從竈膛掏出一顆雞子食用;午時三刻出現在溫泉宮門口,往東面看了一眼;未時一刻在山腰酒肆與人會面,點了一盤豬頭肉、一碟花生米、一碟鹹水花生,将府中銀壺盜賣給商戶;未時三刻結賬……”
想不到王妃這麼手眼通天,即使沒在荀羽身邊,對他身邊的人事也知根知底。
燒火大爺“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忏悔:“王妃,老奴知道錯了,您饒了老奴這一次吧……”
鎮西王妃擺擺手,淡漠地吩咐道:“拖下去。”
堂屋外便傳來打闆子的聲音,一開始還有悶哼聲,後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燒火大爺斷氣了,像死貓、死老鼠一樣被擡到衆人跟前。
“看到沒有,這就是撒謊的下場。”青衫書生揚了揚手上一沓厚厚的紙,這是一場殺雞儆猴的遊戲。
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蟬。
葉蘭姗把蓮奴往身後藏了藏。
青衫書生又說:“現在府中丢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是一本書,賊人就藏在你們當中。”
仆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臉茫然和驚恐。
盤查還在繼續。
當然沒有人承認。
不承認的人都先被拖出去打上二十大闆。
堂屋外傳來一片哀嚎聲。
“王妃,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您這樣做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有屈打成招之嫌。”有個頗為能言善辯又有膽識的家丁憤憤不平地說。
“哦?什麼叫‘于情于理于法’?”王妃嗤笑了一聲,“讓我來告訴你吧,我,鎮西王妃,是情,是理,也是法!”
家丁被拖下去重重打了四十大闆,很快就沒氣了。
衆人氣得恨不得上去咬她,但都無可奈何。
王妃一點也不理會衆人的不甘,反倒頗為享受這個時刻。
“去請你們公子出來,讓他親眼看着這群吃裡扒外的東西是怎麼狡辯的!”說着差人去請荀羽了。
不一會兒,荀羽坐在擔床上被仆從擡着進屋了,再不複玉弦公子的俊逸潇灑,他面色發白,額角還有細細的汗珠,白色的衣襟上滲出點點血迹——這個喪心病狂的王妃連兒子都打。
仆從們低下頭,哭了起來——公子連自己都護不住,何談護住他們呢?
葉蘭姗眼神牢牢地盯着荀羽,很認真地在觀察他哪裡受傷了——希望不要是屁股,不然她踹在上面會顯得很沒有人道主義精神。
她已經大緻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鎮西王妃在逼荀羽拿出《西陵丹書》的下半部,看似在拷打下人,實際上是在拷打荀羽。
葉蘭姗心裡像有一團火在燒。
她吩咐了比比飛一句,比比飛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窗戶飛出去了。
“是我拿的,我知道那本書在哪裡——”葉蘭姗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