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葉無咎走到地上縮成一團的人身邊，道：“醒酒湯。”

隻這一句話，當真是比謝子玄費的許多唾沫管用得多，南宮徹手忙腳亂地扶着牆就站了起來，他幹咳一聲接過醒酒湯：“多謝。”

沈寂然點評道：“出息。”

所謂的醉酒在葉無咎無聲的注視下消失殆盡，謝子玄拽着他就往門外走。

南宮徹：“做什麼去？”

“吃飯，”謝子玄說，“你不是一天都沒吃飯嗎。”

“誰說我沒吃飯的。”南宮徹嘴硬道。

沈寂然悠閑地跟在兩人身後，與葉無咎道：“聽說春遲樓這幾日在講一個新評書，是有關輪回的。”

葉無咎：“你提議去春遲樓是為了讓南宮聽書？”

“誰說的，我也想聽啊，”沈寂然道，“而且我今天不想做飯，我們總要找個地方吃飯。”

葉無咎半信不信地嗯了一聲也不與他計較。

他們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他們之前遊船聽戲的水面。

一聲醒木，說書人搖着折扇開了場，四下皆靜。

沈維聞聲彈射似的坐起，伸手滑動關閉了手機上的鬧鐘。

屏幕上顯示着清晨五點半，他在床上緩了一會，就到客房去叫沈寂然。

沈寂然平時看起來十分随意，睡相卻很老實，他平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薄被，連散落的頭發絲都顯得那樣整潔。

“祖宗，祖宗，到點上山了。”

沈寂然胳膊擋在臉上，沒睜眼，聲音帶着濃重的睡意，他氣若遊絲道：“你是怎麼做到起這麼早的？”

沈維：“害，這和我們高中起床時間差不多，我們都習慣了。”

沈寂然用手掌根部按了按額頭，掀被坐起身，他說：“你們學修仙嗎？上學時間都趕上上墳了。”

沈維臉上從含蓄的得瑟瞬間變成了被戳心窩子的表情，他哀怨道：“你們那時候上學時間比現在晚嗎？”

“忘了。”沈寂然說。

他目空一切地望着前方，大有沈維一走就重新躺下的趨勢，至于現在，大概是出于某種不能在小輩面前丢面子的心理，才強撐着沒再睡過去。

沈維真誠發問：“不是說老年人覺少嗎？”

“你說誰老？”沈寂然瞥他一眼。

沈維立刻閉嘴了，他腹诽道：一千多歲了還不老嗎？

“好了好了，這就走，你先去洗漱。”沈寂然敷衍地沖他擺手。

沈寂然其實是真的不太着急，早一天晚一天都沒什麼所謂，反正已經在别人身體裡住了一千多年，要換回來還急在這一天兩天嗎？

反而是沈維這熊孩子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一刻也等不了似的，洗漱回來又開始在他耳邊叽叽喳喳擾人清夢。

于是天剛亮沒多久，某位老祖宗不得不哈欠連天地帶着自己第不知道多少代的後輩開始前往墳山，大清早路上沒車，他們離山也沒有太遠，走路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祖宗，你知道你的墳在哪嗎？”沈維拎着一堆水果點心和紙錢元寶之類的走在他後面。

“不知道，又不是我自己埋的，”沈寂然困極了，這時才注意到沈維手裡拎的東西，“你帶紙錢做什麼？”

沈維聞言一愣：“您不給家裡人燒點過去嗎？”

昨天晚上沈寂然說完第二天要去墳山，就自顧自睡覺撒手不管了，沈維不敢叫他，隻好自己心急火燎地跑出去買了這一堆東西回來。

沈寂然道：“我都一千多年沒給我那幾個長輩燒紙了，現在突然詐屍怕是要吓着他們老人家。”

雖才相處沒幾天，但沈寂然實在沒有當祖宗的架子，沈維一時也忘了分寸，不假思索地說：“诶呀買都買了，您就順便燒了呗，”

沈寂然卻沒接話，過了一會他問：“你家有人不在了嗎？”

沈維：“啊？有，我奶奶在我兩歲的時候走的。”

“一會你先在山下找地方把你買的這些都給她燒了吧，”沈寂然說，“别帶上山。”

沈維不明白沈寂然為什麼不願燒紙，但他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逾矩了，忙連聲應下，收斂了那點不該有的随意，不敢再随便開口了，

“你還帶了水果。”沈寂然如同沒意識到沈維的拘謹，順手從他兜裡拿了個橘子出來，一邊走路一邊剝橘子。

沈維剛冒出來“自己不該自作主張買紙錢”的想法，聞言又把這想法抛到了腦後，他問：“水果也不能帶上山嗎？”

“能，”沈寂然說，“擺你奶奶墳前就行。”

沈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