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咎舀了一勺辣椒油放進碗裡，“你以前不怎麼吃辣，剛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會吃這個？”

沈寂然眨了下眼。

誰知道呢？可能是骨骼裡、魂魄裡仍然記得要愛某個人吧。

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同意沈維去點并不符合自己口味的東西。

他道：“沈維亂點了一次，嘗着感覺味道不錯。”

話音未落，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葉無咎起身去接電話，對面正是方才無知者無畏的挂電話的小毛孩子。

“沈維。”葉無咎說。

電話裡靜了一秒鐘，而後沈維磕磕絆絆道：“剛剛是您打電話嗎？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的手機号！我以為是騷擾電話……您和祖宗剛剛是有什麼事找我嗎？我是不是耽誤事了！需要我現在過去嗎？或者我還能做什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沈維說第一句不好意思的時候，葉無咎可以說沒關系；他問是不是耽誤什麼事的時候，葉無咎可以說沒有；但是最後幾句對不起，葉無咎便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

沈寂然放下碗筷，走過來伸手道：“拿來我說。”

葉無咎把手機遞給他。

“沒多大事，你幹什麼呢？”沈寂然問。

沈維：“打，打遊戲。”

沈寂然：“别打了，過來幫我們點忙。”

“這就過來！”

挂斷電話，葉無咎問道：“什麼忙？”

沈寂然伸出食指壓在唇上比了一個消聲的手勢道：“秘密。”

沈維到的時候手裡拎着兩大袋水果，身上背着個書包，像是要去郊遊。

“我看你們家裡沒有水果，剛好來的時候路過超市，就買了點，”沈維說，“我能幫忙做什麼？”

沈寂然道：“我們要去一個地方，那裡隻有在世的歸魂人才能開啟，但時過境遷，我們已經不被算在内了，所以隻好勞煩你。”

見沈維面露不解，沈寂然示意他坐到沙發上，自己慢慢解釋。

“數千年前歸魂人現世之時，天地間有一溝壑，名歸墟。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颛顼于此，棄其琴瑟。”沈寂然從沈維帶來的水果裡揀了個橘子出來，一點一點剝開，“歸墟之地曾代表着世間萬物的起點與歸宿，有人說世上所有的河流最後都會回到這裡，包括天上銀河，歸魂人就是誕生于此。”

沈寂然将剝好的橘子塞了一瓣到葉無咎嘴裡，沈維正聽得入迷，不由得追問道：“然後呢？”

沈寂然手指蹭着了葉無咎的嘴唇，如同當年他剝蓮子的時候，他故技重施地向葉無咎挑了下眉，葉無咎說：“我的錯。”

沈寂然心滿意足地繼續對沈維道：“萬事萬物其實都是一個圓，沒有清晰地起點，也沒有所謂的終點，生命周而複始，循環往複，時間亦是。就拿我自己來說，我出生在千年前的太平年月，後來經逢戰亂，不知怎麼死了一千多年，除去中間醒過一回，再之後就是我于現世睜眼，而今我又知道千年前的自己已知後世之事。”

沈維最後幾句沒聽懂，還想要再問，葉無咎卻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今日之後，你回到了過去？”

沈寂然點頭。

沈維完全聽不懂了：“什麼？“

沈寂然：“簡單來說就是我過一陣得回千年前一趟。”

沈維：“還能回去？”

“如果時間是一條向前延伸的直線，那必然是不能的，但時間本就是一個首尾相連的圓。沙漏傾覆的瞬間，潮汐起落的交替。歸墟之地藏有浩瀚乾坤，借此地回溯時間未必不可。”

“如果時間是一個圓，不就說明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定數嗎？”沈維不解地問，“難道一切都是可以預知的，早就注定好的嗎？”

“當然不是，”沈寂然說，“就好比沙漏裡的細沙，回落時并不會拼出一模一樣的弧度與輪廓，看似重複的路徑裡會有新軌迹的形成。”

沈維好像聽懂了，又沒完全明白，但他不好一遍一遍地追問，于是道：“那您現在是想通過歸墟回到過去嗎？”

“現在太早了，這裡還有很多事沒做完，萬一我回去之後又回不來，那就是自作聰明了，”沈寂然将一瓣橘子丢進自己嘴裡，“現在隻是想去看看，我在那裡給自己留了點機緣。”

沈維：“什麼機緣？”

沈寂然笑了：“我也不是什麼都清楚的，具體要去了才知道。”

沈維：“那，要怎麼去？”

這地方聽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肯定不是坐個出租車或者随便溜達到哪個山溝溝裡就能找見的。

“随便找個什麼當媒介，”沈寂然從桌上拿過一串葡萄說，“就這個吧。”

“待會我念完咒術，你把手指咬破，滴一滴血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