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沒事,睡一覺就好!”
真像是一句命中注定的咒語。
我本想推脫說自己不困的,但這藥霧果真具有奇效,我一歪頭就昏了過去,而且睡得極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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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的巧合之下,我來到了夢裡,夢裡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樣的夢,在我還尚于那顆透明的持明卵殼中萌育之時,便已做過無數遍了。
像是躺在流水裡,像是躺在溫泉裡,然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松竹氣息随着霧湧雲蒸的空氣彌漫開來。
這是哪裡?
我嘗試着環顧四周,如「不朽」的永恒,每一個持明子裔都是脫胎于原初的龍身,我們往複地經曆着用一個夢。
那個修長的影子漂浮在空中。
誰?
我知道答案的,卻說不出口。
“他”站在前方對我招了招手,我情不自禁地跟從“他”的指揮努力擡起身體,緊接着意識變得異常輕盈,如同飛起來了一般。
周遭的光景随之變化,接着出現了細細碎碎的啁哳聲響。
有人在說話。
還是很多人在一起說話。
“景元……你這樣做不好吧……你要我們承認他的身份……滑天下之大稽……絕無這樣的道理……”
是那個龍師,很耳熟的調調。
“長老大人,我的意思是……你們一族有那麼多個飲月君……自然也不差現在這一個啊……對吧……”
态度算是很客氣了。
我看着這兩個模糊的人像在對話,仿佛看一幕幻戲那般,又像是泡沫那樣,光怪陸離、影影綽綽。
“龍師議會暫代其職……運行得很完美……垂拱而治……卓著成效……”
“且容我提醒一句……蛻鱗之刑……其中是否真有什麼蹊跷……我不得而知……然則……”
争吵之音嘩然,遮住所有的語詞。
我還想再繼續聽下去,然而眼前朦胧的景緻陡然發生了第二次轉變,這個夢仿佛既熟悉又陌生。
叮當。
我發現自己似乎在讀一段隐秘的記憶,不知誰人的記憶,浮遊在令人目眩的夢呓之中。
“青镞。”
這一聲同之前不太一樣。
“如果我這次沒能完整回來,這泱泱羅浮便自此交給……”
“嘿,将軍您别煽情了,請快點吩咐兵力部署,我好速去安排!”
“哎呀,青镞你連讓我說個笑的閑暇都不肯給了啊。那麼我們開始說正事,行動開始之後,我會将兵權暫時交于符玄,而後在建木被成功封印之後,你帶神策府的近衛來丹鼎司接應我。”
“如果發生意外了呢?”
“立刻派人去找那個長得像「飲月君」的人,控制住他,屆時,他應該會出現在丹鼎司的。”
丹鼎司?
這是景元和他的策士青镞的對話,為什麼我能夠聽見……
一陣抽痛劃過我的眼睛。
随後我看見一個影子緊緊飄在景元的身側,仿佛背後靈那樣。
模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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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仙舟雅言*。
合着我現在不僅知道全部的主線劇情——還能看到遊戲文本裡沒寫出來的東西!
虛構,史學家啊。
我并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成為虛構史學家的潛力。
可正在我觀賞這段記憶觀賞得津津有味時,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掀動了整片空間。
溫度瞬間變得滾燙。
我抓不住那流水,它們自我身側滾滾淌過,我感到心髒一痛,像是被一根長刺穿透了。
唉,疼。
我一個下意識地閉眼,再一個本能的睜眼,就是說眼睛一睜一閉,雙腿一蹬,然後——
醒過來了。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适應過來光線的變化,就看見白露緊握着我的掌心,喜悅地望着我的眼睛說:“恭喜你……”
我接道:“手術成功了?”
長達五秒的寂靜。
白露又開口了:“恭喜你,你進入了快速眼動期。”
我答:“我大概是毒菌子吃多了。”
我難以和她描述自己在夢裡面究竟看見了什麼,說出來的話她可能會以為我瘋了。
不過她的手指立刻搭上了我的腕管,沉思了片刻之後,松了口氣道:“你的脈息平穩多了。”
“謝謝。”我說。
對不起,我發自内心地感激白露熱心的幫助,雖然可能沒什麼用。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嘗試解釋道。
“夢?”白露托了托下巴,“我們持明一族會在夢裡面看見些古怪的前世記憶再正常不過了,瞧你的龍角和龍尾巴……”
“等等,你是——”
她恍然大悟地張開嘴。
很不幸,我知道她認出我了,但可惜沒機會說完這一句話了。
因為此時我們所處的行醫市集正前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此起彼伏的“發生了什麼”從衆人口中傳出。
緊接着波月古海攪動起潮波,然後青色的火焰在地平線的盡頭劇烈迸發出來,轉瞬間又立馬灰飛煙滅了。
一道光印覆蓋天空。
那是幻胧和仙舟的大戰告終了。
我回憶起來夢境,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沒事,青镞馬上要來了,景元将軍也馬上要來了。”
能夠一覺把關鍵劇情睡過去——
除了我,也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