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對自己生氣。
而我不敢接。
我被他拿如此重的劍這麼一拍,受到萬點暴擊,差點要咳出血來了,但也隻是“差點”。
所以幸好我急中生智地趁他不注意将袖子裡的鳴藕糕拿出來一把塞進嘴裡,咬出道番茄味的痕迹。
演技時刻到!
“你……還記得……”我的視線與他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我們的約定嗎?”
“約定……”
他的表情轉變為了肉眼可見的慌亂,定定地凝視着我嘴角流下的紅汁:“你、你、你沒事吧?”
“告訴我——”我故作深沉地對他說道,手指壓着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啊、啊。”他痛苦地捂住額頭,“那個時候……”
接着低聲喃喃道:“我追了出去。但她不願與我對峙。她——那個女人——斥責我,何苦拿着一把拙劣的赝品挖空心思假扮一個已經死掉的……”
他講到這裡的時候停住了。
我立刻毫無猶豫地抓住劍刃,換上特别沉重的語氣,逼他看我:“你瞧我的樣子,我快不行了,請你一定告訴我,别讓我死不瞑目啊。”
話糙理不糙,原諒我的誇張。
我厲聲問道:“告訴我,然後你做了什麼?”
他的眼神顫抖起來,艱難吞咽着驚恐的情緒:“她們打起來了,有一個判官……打傷了我,但她也受傷了。”
判官,是十王司派出的判官!
我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應星”喘了一口氣繼續回憶道:“那個叫公輸的人,救了我。他問我說,你想不想抓住那個可以改變一切的機會……”
“……你想改變什麼?”
我的手指順着他的肩膀往下,最終摸到了肘窩的位置,這樣的角度方便我鉗制住他雙手的行動,以防突然襲擊。
我鄭重地回應着他:“應星,你想改變什麼?”
在這句話被說出來的一瞬,他眼睛裡的情緒蕩然消失,隻剩下星芋啵啵般的柔軟瞳色。
“我會……”他說。
成為哲學青年,我想。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發出了一個酷炫的鼻音。
嗯,挺穩當的一個回答,可惜不太有戲劇沖突。
我扯過他的胳膊,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弧度:“所以,來,跟着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慢慢呼吸。”
“你還吐着血呢。”他皺了皺眉。
“不打緊。”我回答。
在我和他的不斷對話之下,“應星”好像終于恢複了過來。
“你的話太多了。”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片刻的沉默僵持之後,他将之前拍在我胸前的劍平直舉起,劍尖直指天光。
支離劍。
他用生了繭的手指來回摩挲尚未經過磨削抛光的劍身,臉上忽然挂上了一種夾雜自豪與歎惋的神情。
“日月之星,何其燦爛。”
“可惜輝光難複……”
名喚支離的神兵從來都隻有一把:“再也做不到了。”
“我想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可以改變既定的命運,但「劇本」不可違抗。”他笑着說,笑得瘆人。
“畢竟你不是他,除了他的記憶在你的身體裡,你依舊是你自己。”我沒有放開他的手臂。
“是嗎?”他挑起眉梢。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反應,這樣的回答,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又突然覺得毫無意義,直到有人冒出來打斷了這場僵局。
“誤會啊,是誤會啊。”
我回頭做出姿态防禦,卻發現是工造司的公輸師傅正揮汗如雨地跑過來,我沒問,他便先解釋道:“是老夫讓他聽從本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結果這娃兒給徹徹底底地誤解了!”
話說這輩分不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