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完卯,宋準先去了吟蘭苑,老鸨死後吟蘭苑一直有捕快看守,這幾日不許人進出,陳捕頭說樓裡的伎子頗有怨言;貼出去尋找花魁金雀兒的告示也石沉大海,毫無任何消息,如今老鸨的死既然可能與官鹽走私有關,那麼青樓裡一定有人知道一些消息。
吟蘭苑裡很是寂靜,像是比整個臨安更晚蘇醒。陳捕頭守在門口,見到宋準來了,立刻向他行了個禮,道:“宋縣尉,那些伎子們喧鬧到半夜,現在怕是都還沒醒。”
“無事,先叫那幾個跑堂的夥計來。”
陳捕頭領命,去後院帶人了,宋準進了前堂,裡面還和老鸨死的那天一樣雜亂,甚至更亂,他跨過那些散落一地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坐到了戲台邊上,等着陳捕頭帶人來。
“宋縣尉,人已帶到。”陳捕頭帶了十幾個夥計過來,那些夥計個個精神萎靡,睡眼惺忪,看來昨夜也和那些伎子一起鬧事了。
宋準擺擺手,讓陳捕頭在旁候着,問那些夥計:“本縣尉問你們,常從你們後院那個地道裡進出的都有哪些人?”
夥計們被宋準開門見山的問詢吓得都清醒了,面面相觑,在下面小聲嘀咕,誰也沒有回宋準的話,陳捕頭在旁一喝:“縣尉問話,為何不答!”
宋準擺擺手對陳捕頭說:“無事,是我問的唐突。”轉頭又對那些夥計說:“那我換個問法,你們吟蘭苑,平日裡都靠什麼營生?”
站在前面的一個夥計說:“回縣尉,自然是靠客人們的花茶費,和平日裡聽曲兒看表演的打賞了。”
“一人花茶費幾何啊?”
“回縣尉,一人三貫。”另一個夥計說。
宋準拿着個從戲台邊上撿的花牌在手裡轉着,瞧着面前那些夥計,又問:“除此之外,客人若想再多點伎子作陪,是按這花牌上的價格嗎?”
“是。”
“小蠻,擅歌舞,詩詞。錢,五百文。”宋準念出了手上那塊花牌的字,“這個小蠻…是新來的那一位?”
“是,兩個月前來的。”
“兩個月前來的?将她帶來,本縣尉有話問她。”宋準把那塊花牌扔到面前的桌子上,指着邊上雙手在身前緊緊疊放着的一個夥計對陳捕頭說,“你去給陳捕頭帶路。”
那人不情不願地走了,前堂内就剩下了宋準和其餘的夥計,宋準從戲台上跳下來,走近了那些夥計,壓低了些聲音說:“他走了,能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了吧。什麼人才會經常走那個暗道?”
從那些夥計來時宋準就注意到那個神色與旁人都不同的夥計,他十分警惕,裝作困倦的樣子,實則站在最邊上一直在打量其他的夥計,在剛才和陳捕頭離開時,更是自以為聰明地對其他夥計投去惡狠狠警告的目光。
“現在說吧,誰知道得多,說得多,本縣尉重重有賞。”宋準掃視過他們每個人的臉,又補充道,“倘若有誰知情不報,便是與嫌犯同罪!”
說完,那些夥計們互相看了幾眼,亂糟糟的說着什麼“好多富商”、“西域的商人”、“秀才”、“其他縣裡的官員”,宋準伸手讓他們停下來,說:“一個一個說,知道多少說多少。”
那些夥計挨個說完,宋準得到的信息不少,吟蘭苑每月初九停業,但是會接待出高價從地道進出的官員富商們,久而久之,每月初九那日便成了專門接待他們的日子,大多數時候他們不會讓樓裡的姑娘伺候,但因為每次都給足夠多的錢,老鸨便也不計較這些,反而将花魁樓閣最好的廂房開辟出來專供給他們用。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都回去吧,等案子告破,來找我領賞就是。”宋準說。
夥計們應聲散了,又過了半刻,陳捕頭和那個夥計才帶着小蠻來到前堂,小蠻的臉上隻施了些淡妝,宋準才得以看清楚她的長相,眉眼間英氣不減,眼尾上翹,像狐狸似的,下巴尖尖的,臉頰沒什麼肉,顯得那張臉極小,很是清秀。
陳捕頭對宋準一拱手道:“縣尉,人已帶到。”
宋準點點頭,對那個夥計說:“沒你的事兒了,你下去吧。”
那夥計掃視了一圈前堂,沒動作,宋準又說:“怎麼?是有什麼事要說?”夥計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宋準,這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