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将李三娘母子送回家去,宋準帶着陳捕頭到了染坊巷口的三槐堂,準備進去問問情況,卻不想這三槐堂大門緊閉,樓上居所也不見燈火,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掌櫃的回鄉探親了,這幾日都不在。
“怎麼這個也回鄉探親?”陳捕頭煩躁地嘟囔了一句。
宋準的眉頭再一次皺緊了,向周圍鄰居又打聽這掌櫃的家鄉在哪兒,鄰居們都一臉茫然。
“是蘇州哦。”一個稚嫩的童聲從旁傳來,宋準低頭去看,是一個個頭才到他腰間的小姑娘,手裡拿着個風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诶?小姑娘,你怎麼知道的?”陳捕頭走近她,蹲下詢問。
小姑娘還是那樣笑着,甜甜地說:“我就是知道。”說完她就一蹦一跳地跑走了,消失在了黑暗裡。
陳捕頭一愣,起身看向宋準:“這孩子怎麼怪怪的。”
“無妨,蘇州那邊,派人送文書去貼個告示吧,總歸試試看,也得找到她父母,好讓孩子入土為安。”宋準很是無奈地搖搖頭,說,“陳捕頭,時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家去吧,明日再接着查。”
“哎,好,縣尉也早些休息。”陳捕頭行禮之後就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了,宋準晃蕩着回縣廨,路過夜市,看到有賣青團的,就買了幾個。快到清明了,也沒法兒去給老師掃墓,老師甚至沒有墓冢。
這樣想着,他歎了口氣,卻隻能繼續向前走。
回到縣廨,宋準收拾完泡在浴桶裡發愣,那是他平日裡為數不多的足夠放松的時間,他整個人埋進水裡,耳邊都被水封住,隻能聽見心跳和水流的悶響。
窗外好像隐約有些奇怪的動靜,像是□□叫。
“呱—呱—宋惟衡—呱—”
……
柳晏。
“稚言,不要裝神弄鬼了。”宋準從浴桶中出來,披上裡衣打開了浴室的門,果然看到柳晏一身夜行服,蹲在窗下鬼鬼祟祟的。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宋準問。
柳晏站起身沖他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令狐朝的記簿遞給他:“晦言讓我拿給你的,你走了之後他在屍體上還發現了些東西,都記在裡面了,你看看。”
宋準接過記簿,就着月光粗略看了看,擡頭問他:“他怎麼樣了?他今日狀态一直不太好。”
“别擔心,已經睡下了,沒什麼大礙,都是以前那些破事兒鬧的。”柳晏一歪頭,視線劃過宋準裸露出來的胸膛,肌肉分明,看起來很結實,“身材不錯嘛惟衡。”
他露出個看起來很壞的笑,還微不可查地舔了舔嘴唇。
“啊?”宋準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幹什麼,立刻将衣服攏了攏道,“柳晏!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呀,我得回吟蘭苑去接客了,明日見~”柳晏說完便跳上房頂不見了,留宋準在原地十分無奈地抹了把臉,返回浴室拿上衣服回了卧房。
在案前點上燈,宋準開始翻着那本記簿,最後一頁上寫着今日令狐朝驗出來的信息,一條一條看着,發現了有些怪異的内容。
“左腳踝處烙印疤痕疑似為‘賠錢貨’三字。”念出這一句,他心裡就有了些猜測,女童,身上有很多淤青,溺死在水裡,雖說手上戴着長命鎖,但也很明顯看出這孩子在生前一定是遭受了虐待的。
再往下看,記簿上還寫着“依身形看大概是五歲,但依齒序看,年齡應當為八歲。應是長期挨餓營養不足所導緻的身形瘦小。”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其他初檢時沒發現的細節,平日裡都在記簿上胡亂标記的令狐朝,卻将這孩子的信息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地寫得很規矩。
不知道被什麼驅使着,宋準鬼使神差地翻了翻記簿前面的内容,前幾頁寫着琴譜,他看不大懂,慢慢往後翻,裡面的内容和他第一次看時一樣,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看着看着,有一頁裡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夢中我非我,是蝶夢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