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書?”宋準不解,問道,“是女子書寫的?這些字是什麼意思?”
“女書是由女子創造出來的文字,隻在女子之間相傳。據說這樣狹長的字型,是無法上學的女子躲在學堂外透過窗棱看見的書上的字,因為角度太斜,看不完全,她們就将那些字模仿下來,漸漸形成了女書。但我隻是聽說過,并不能看懂上面的意思。”
宋準摸了摸那側面的字,手指劃過那些細長的筆畫,隻覺得有些難以理解,僅僅因為無法上學,就自己創造出了新的文字來嗎?
令狐朝已經在接着向上走,到了這牌坊,離廟門便不遠了,他回頭喊宋準跟上,宋準應了一聲,小跑了幾步跟上。
越往上走林子越稀,也有風吹過來了,令狐朝的額發被吹到了眼睛上,他伸手去撥,擡頭一看,紅牆黑瓦的娘娘廟就在不遠處。
走到廟門前,門是開着的,裡面隐隐傳出香火氣味,門上的匾額用漢文寫着“慈佑歸途”,兩側對聯寫着“星分翼角護千童,節轉清明懸一燈”。
宋準辨認出那上面的字,便知道是找對了地方。
這廟裡不大,廟門進去是一方小院,不過也就十幾步見方,正對着的大殿裡有一尊石像,光線太暗看不清模樣,兩側是兩排廂房,門是緊閉着的,能看見廂房後面有一棵老樹,系着不少紅布條,想來都是香客所挂。
走近大殿裡,就看見一旁的桌前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妪,見到有人進來,老妪緩慢擡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忙活手上的東西。
那尊石像是一位非常溫潤慈祥的女子形象,服飾都是唐制的樣式,手裡提着一盞燈,微微颔首看向下方上香的人,目光柔和慈愛,就像是母親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令狐朝十分虔誠地跪下,雙手合十于額前,垂眸閉眼了半晌,好像真的在求什麼,宋準見狀也跪下拜了拜,求的卻是早日破案。
一直沒作聲的老妪突然開口道:“二位可要上幾柱香嗎?”
那聲音有些啞,卻是十分溫柔,像是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似的,宋準起身走到桌前問:“阿婆,您的香是怎麼賣的?”
老妪笑着擺擺手說:“不要錢,來拜周娘娘的孩子,都會受到娘娘庇佑的。”
說完她拿起三柱香遞給宋準,又另拿了三柱說:“你們一人三柱,上過香,等香燃盡了再走,啊。”
“多謝阿婆。”宋準接過香應道。
香案上有幾盞燭火,宋準點了香,插進了面前的香爐裡,心裡想着若周娘娘真的靈驗,就讓那孩子盡快找到父母接她的屍首回家,也算撫慰孩子在天之靈。
在等着香燃盡的時候,宋準便與那老妪聊了幾句,她說她是娘娘廟的守門人,和自己收養的幾個孩子住在廟裡,孩子們下山念書去了,她在廟裡守着。
“阿婆,您可知下面那座牌坊上的女書寫的是什麼?”令狐朝問道。
老妪擺擺手,宋準問:“您也不知?”
“不,女書的内容不能告訴男子,否則為何稱女書?”老妪慢悠悠地說。
宋準歎了口氣,但也理解其中的緣故,便又問:“好吧,那您可否說說這娘娘廟的來曆?周娘娘是何方的神?”
老妪聽他問起這個,有些渾濁的眼裡似乎煥發了些光彩,她遞給宋準和令狐朝一人一枚繡着桃花的香囊,還是那樣緩緩地說:“周娘娘啊,是一名非常偉大的女子,她在幼時被人牙子拐離家鄉,賣到了大山裡給人做童養媳,她拼了命地往外逃,還是會被抓回去,用鐵鍊鎖上,挨一頓毒打。”
令狐朝聽到這裡就皺起了眉,後面的故事他幾乎可以想見,沒有辦法逃脫的女子,隻能留在夫家,不停地生孩子。
老妪接下來說的和他所想的相差無幾,周娘娘生下兩個女孩後,被嫌棄是不能傳宗接代的掃把星,為了保住小女兒,隻能忍痛将已經會說話幹活的大女兒賣給人牙子,但她在夫家的處境仍未改變,于是她又一次嘗試帶着女兒一同逃命。
“這次可逃出去了嗎?”宋準問。
“逃出去了,周娘娘在路上,又遇到了許多同她一樣的女子,她們找到了一處桃花源,在裡面開墾田地,種植莊稼,收養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和從夫家逃出來的女子,周娘娘為她們搭建屋舍,教她們讀書認字,上天為此動容,讓周娘娘成了仙。”
老妪說到這裡時,已經有些熱淚盈眶,“周娘娘會庇佑天下所有的孩子,讓他們在更好的家裡過上更好的生活,離家再遠的孩子,拜過周娘娘,都能找到故鄉。”
來自林間的一股風穿堂而過,帶着草木的香氣,繞着宋準和令狐朝盤旋了一圈,額發掠過臉側,有些癢癢的,老妪笑着說:“周娘娘會庇佑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