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斷地往返于現實和夢境裡面,拯救瀕臨崩解的世界,慢慢地,他發現夢裡的情節影響到了當下的時間,他的生活也不再平靜,他不堪其擾,還是去了一趟江南,小住了一段時日。
最後一幕就比較簡短了,講的是書生并未見到什麼仙女什麼摯愛什麼男狐狸精,也沒有遇到夢裡的所謂災禍的征兆,而他在這段日子裡也突然醒悟,他愛的是江南,而并非是一個什麼人,他的劫就是江南本身。
戲到這裡就結束了,唱戲的伎子和樂伎們都出來謝幕,柳晏趴在廂房欄杆上大聲叫好,投了一把碎銀上台,陸陸續續地,也有些客人開始向台上扔賞錢,叫好聲此起彼伏,樓上安排好的彩紙碎屑和花瓣灑下來,整個前廳熱鬧非凡。
令狐朝坐在椅子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伸手拉了拉柳晏的衣服,問他:“不是,你這個戲,是不是太奇怪了點兒?怎麼這也有人愛看?”
“不然怎麼叫《醉江南》呢?這戲也就演這一次,是我賠本排的,演給我自己看,我開心了,我才能活下去。”柳晏看着下方的戲台,眼裡帶着笑意。
這場戲并不長,也就不到一個時辰,散場之後就開始演平日裡的歌舞,柳晏轉過頭問:“要接着看歌舞嗎?還是回房去聊聊天?”
令狐朝站起身說:“哈,回去吧,看了你的戲,我覺得我需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世界。”
“這位客官,點我可不便宜,三百文哦。”
令狐朝聞言翻了個白眼兒,拉上宋準開始往外走,說:“快走快走,這人瘋了。”
宋準跟在令狐朝身後哈哈大笑起來,回頭對柳晏道:“哈哈哈哈稚言,你哈哈哈哈哈……”
“诶,等等我。”柳晏也忙不疊跟上,湊到他們身邊,“我開玩笑的嘛,你們點我自然是不收錢的,想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不好嗎?”
“我想讓你閉嘴。”令狐朝說。
柳晏笑着點點頭,真的沒再說話。
等回了房裡,柳晏關上門,從錦盒裡拿出那支箫,看令狐朝并未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便自顧自開始吹着一首曲子。
令狐朝拿過琴,與他的箫聲相和。琴音像一隻寬厚的手,全然承托住箫聲的空幽,他們二人的配合極為默契,不知道他們此前是否一起練習過,聽起來隻覺分外和諧。
“惟衡,會彈琴嗎?”令狐朝突然問。
宋準一愣,随後搖搖頭:“我六藝不精,琴的話…當年教我琴藝的先生說不如去捉隻貓來撓撓。”
箫聲走了音,柳晏放下箫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捉隻貓……哈哈哈……肯定是先生不會教,讓晦言教你,一定能學會的。”
“啊?這……”宋準有些猶豫,轉頭去看令狐朝,他垂着眼,嘴角帶笑,淡淡地說:“想學嗎?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略思索了片刻,宋準說道:“我知道一些皮毛,隻是琴易學難精,我就是停在了精這一步,所以……”
“那你有會彈的曲子嗎?試試?”令狐朝将琴拿起遞給了他。
宋準十分小心地接過那張琴,放在膝上思索着:“嗯……好像是叫《長相思》吧……我也記不太清了。”
随後他試着彈了半阙,磕磕絆絆的,令狐朝在一旁卻露出欣賞的目光,說:“你有多久沒彈過琴了?還能彈出這半阙來,也不是學藝不精啊。”
“令狐兄真是謬贊了,我也就記得這些。”宋準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撓了撓頭,“還是你和稚言來吧,我還是别再碰這些了,恐贻笑大方。”
柳晏過來坐到了令狐朝身邊,說:“沒關系呀,我和晦言怎麼會笑你,人人都有不擅長的事,不過你不喜歡彈琴,平日裡靠什麼消遣?總不能讓你一直随我們做這些。”
“我似乎沒什麼特别喜歡做的事情,若一定要說出一個的話…我覺得聽你們彈琴吹箫就挺不錯的。”
令狐朝笑了笑說:“惟衡這才是會享福的命呢,既如此,那我再彈一曲?”
“好啊。”宋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