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杜鵑鳥鳴叫,順着細風細雨穿過街巷,路邊的柳樹早已抽了新芽,在雨裡分外妖娆。
“嗚呼!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柳晏做出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吟了句詩,然後湊到了宋準身邊問,“诶,惟衡,你家是哪裡的?”
“揚州廣陵。”宋準說。
“廣陵宋氏?仿佛是個世家呢。”柳晏歪着頭思索道。
宋準擺了擺手:“我長兄失蹤之後家族就沒落了,現在不過是個寒門罷了。”
“你還有個長兄?”令狐朝問。
“嗯,我是家中的次子,揚州失陷的時候,我們舉家遷徙,他在路上失蹤了,很多年沒有他的消息。”
“啊?對不起啊惟衡,我不知道這個,惹你想到傷心事了。”柳晏忙在一旁道歉。
“無妨,也過去許多年了。”
柳晏想了想說:“不過,你長兄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我可以讓人留意着,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些消息。”
宋準輕抿了下唇,說:“我長兄名恪,失蹤的時候還未到取字的年紀。模樣的話…我和他長得很像,但他應該會比我略高些壯些,右眼下和鼻梁側邊各有一顆小痣。”
“宋恪……仿佛沒聽過這樣的名字。不過你放心,我叫人幫你留意着,要是有消息馬上就來告訴你。”柳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些順傘滴下來的雨水落在了他手上,他甩甩手,重新撐好了傘。
到了令狐朝所說的那家魚湯鋪子,三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令狐朝又刻意坐在了牆邊,說不想讓人見了他害怕,影響店家的生意。
在鋪子裡迎客燒飯的是一位十分面善的婦人,她見到令狐朝,十分驚喜地說:“哎呀,是令狐仵作,許久不見你來了,今日的鲫魚可新鮮了,要嘗嘗不?”
“好啊,再來一碗馄饨。”說完他又問宋準和柳晏,“你們吃什麼?魚娘家的魚湯面和魚湯馄饨都很不錯。”
宋準看了看牆上的牌子道:“我也要馄饨吧。”
“那我也一樣。”
魚娘笑笑說:“好嘞,稍等片刻,馬上就好咯。”
三碗馄饨端上來,湯汁瑩白,香氣撲鼻,鲫魚湯盛在瓦罐裡,十分濃郁,魚娘又端來一碟小菜說:“少見令狐仵作帶朋友來,小菜送你們嘗嘗,今後可要常來啊。”
她笑得那樣溫和燦爛,也不似其他店家對令狐朝避而遠之,宋準有些驚訝,将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令狐朝笑了笑說:“不為旁的,就是從前恰好救過她家孩子一命,她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魚湯做得又好,我常來,一來二去的就熟了。”
“在戲文裡,你們這就是雙向奔赴啊。”柳晏的語氣十分誇張,“落魄小仵作,遇到了唯一不視他為異類的廚娘,從此兩人……啊!你打我幹什麼?”
“你嘴裡能吐出點象牙嗎?”令狐朝照着他後腦勺來了一掌,險些把他扇到碗裡。
宋準坐在他倆對面憋笑憋得辛苦,索性哈哈大笑起來,一口馄饨差點沒噴出去。
“我都說了是戲文了嘛,你這樣對我,還拐着彎罵我,我明日就把你排到戲裡去,等着瞧!”柳晏十分不服氣,擡頭對宋準說,“惟衡,等戲排好了一定要來看哦,我請你。”
“哈哈哈哈哈不要,你的戲太駭人了,看完起碼要調理三天才能調理回來,昨夜你那出《醉江南》讓我做了一晚上怪夢。”
“什麼怪夢?這麼神奇?說來聽聽。”柳晏十分好奇地望着他。
宋準思索片刻,說:“我夢見我變成蝴蝶挂在了你腰上,你是那個書生,令狐兄是那個男狐狸精……哈,太駭人了,還是不要再回憶了。”
令狐朝正在舀魚湯的手一頓:“我是男狐狸精?你倒是會夢。稚言,我現在好奇你是出于什麼目的才排了那出戲。”
“我說是可以說,但你不能打我。”柳晏起身坐到了對面宋準身邊,這才接着講,“其實,惟衡也算誤打誤撞地蒙對了,那個書生确實是我,你也确實是那個男狐狸精。但我可沒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我喜歡你,我也喜歡和你們在一起,所以就想把我的想法編出來排成戲來看看。”
“好,好得很。”令狐朝被氣笑了,“我也是當上狐狸精了,啊?”
“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戲文來源于生活嘛……對吧?”柳晏試探着接着說道,“我一開始的想法确實是這麼來的,但是到後面已經不完全是那樣了,我要是真像你想的那樣,那我在戲裡,不早就把你吃幹抹淨了……”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低着頭假裝很忙的樣子,令狐朝看他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隻好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