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是怎麼走來着?
邁左腳擡左手……不對,應該是擡右手。
“兩位客人裡面請。”
“日奈,走了。”
當他們走進鬼屋,牧野梨奈腦子還在發懵。要不是丸井文太拉着她走,她差點像個木偶步兵同手同腳。
——能不能接住他的反擊?那當然是接不住。
她不是沒有想過丸井文太主動親她,但那也隻是幻想。距離剛剛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已經過去了幾分鐘,她被親的那邊臉卻還是發麻發酥的,連帶着耳朵都變熱起來。
“呼……留下來陪我吧……”
腳踝突然被冰冷的手抓住,牧野梨奈心髒幾乎要壞掉了。沉浸在餘韻的她停下腳步,僅憑優秀的夜視能力朝躲在幕布後的鬼不失尴尬地笑了笑,甚至親切建議道:“其實在前面那段路先吹涼氣營造氣氛會更吓人一點,或者拿個軟毛刷子。”
丸井文太咽下那句吓我一跳,拉着她走遠兩步,看似淡定地低頭說:“完全沒吓倒人啊。要不要尖叫一下幫忙吓後面的人?”
扮演鬼的同學:不需要,謝謝,請你們快滾,你們這樣顯得我很沒有尊嚴。
鬼屋質量不錯,可惜其中一個人沒辦法專心體驗,另外一個人則不想體驗更深切的恐怖。在即将抵達鬼屋出口時,從背後突兀傳來的推力吓了牧野梨奈一跳。
丸井文太被她像要摔倒的動作吓到,及時把人拉住:“沒事吧?”
牧野梨奈扶住他臂彎的那隻手被燙到似的,一下縮回來:“沒事。”
丸井個子不高,但還挺有爆發力的。
她是非自願摔的。丸井文太對看不見人影的地方說:“你們吓人的方式是不是也太硬核了點?”
扮演鬼的同學聲音幽幽回響:“差不多得了,狗情侶,得了便宜還賣乖……”
牧野梨奈:“……”
丸井文太:“那和你說謝謝?”
鬼不說話了。
“精神狀态真好,出去看看能不能給個好評。”
丸井文太松開牧野梨奈,卻在要松開懷抱的一瞬間從她身上捕捉到了巧克力的甜味。
不是香水的氣味,就是原本巧克力的味道,像在有很多巧克力的地方待過一輪似的。他不禁又再聞了聞。
“你今天吃過很多巧克力?”他問。
“巧克力?”
在社團忙了半天,牧野梨奈腦裡劃過閃電,忽然想起來自己來之前趕時間沒噴香水。黑暗中她的眼神閃過慌亂,穩住聲音答道:“是吃過一點,怎麼了?”
這可不止一點能沾上的味道。丸井文太回她:“沒什麼,突然這麼覺得。”
他們這些人經常握着球拍,對手感很敏感。感覺到她的手顫了顫,丸井文太沒坦白說她身上的味道很甜,本來這話由他說出來好像也帶着什麼暗示性。
不過他也忍不住探究疑惑剛才的問題到底哪裡吓到她。總該不會是因為她害怕坦白自己偷偷吃了很多巧克力會被他生悶氣說她吃獨食這種很傻的理由。
“過分了啊,還有完沒完了!”
見他們還在黏黏糊糊,扮演鬼的同學半吓半追把他們趕走了。他們大概也不是第一對被趕出來的情侶,出口前面還有一對奇特的情侶正摟着彼此說“老婆裡面的鬼好兇好害怕”和“寶寶不怕老婆保護你我們給他差評”。
這年頭什麼人都有,丸井文太自若地收回目光。
提起巧克力,他忽然想到牧野提起過的巧克力教室,問:“說起來你要去我們學校的家政教室玩麼?好像可以自己做甜品。”
“可以做甜品?”牧野梨奈心中一突,“哈哈……聽起來好心動。”
丸井怎麼突然想去她們部室!偏偏是這個時候,怎麼辦,雖然妝化得很完整,但是萬一碰到熟人被哪個敏銳的人認出來了呢?她不敢賭。
“你做了這麼多東西給我吃,我好像還沒讓你嘗過我的手藝,今天就嘗嘗怎麼樣?”他又說。
丸井要做東西給她吃?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萬、萬一錯過這次沒下次呢?
那,那賭一下也可以吧。
腦子迅速把現在正在部室當值的社團成員回想了一遍,勉強安全過關,牧野梨奈答應道:“好啊。”
她假裝從鬼屋出來有點冷了,别過臉打了個噴嚏,從包裡拿出圍巾戴上作第二重保險。
丸井文太問她:“有這麼冷?”
她煞有其事小聲嗯了聲:“可能是被扮鬼的人詛咒了。”
看她把臉埋進圍巾,牽着的手又确實不暖,丸井文太握緊了她的手,揚眉道:“我們給好評他還要詛咒我們,那詛咒該反彈了。走,我們去家政教室逛逛。”
***
去家政教室的路上,牧野梨奈不斷在心裡默念不要被發現,不要被發現。扮演日奈時,她在社團裡最不想碰見的人要數三木真穗。抛去她們是部長和成員這一層關系不提,其實她們平時相處方式更像是朋友,關系也熟稔。
部長看着沒什麼心眼,其實不是笨蛋。
到了教室,牧野梨奈目光不太安分。
“在看什麼?”
“在看你平時上課的地方。”
确認三木真穗不在家政教室,牧野梨奈暫時松了口氣。雖然有一兩個部員非常在意“丸井和他校外的女朋友”這對組合,可教室裡還有其他客人,她們也沒有一直關注他們兩個。
“家政教室的布置應該每個學校都差不多吧。”交了費用,丸井文太拉着她走進她在學校除了教室以外最熟悉的地方,“我看看有什麼材料。”
總的來說,如果不需要教,那麼其他人在一小時内都可以自由使用料理台和食材。牧野梨奈作為部員已經在中午向客人介紹過不止一遍,倒着背也能順利說出來。
來都來了。
“你有什麼想吃嗎?”
“什麼都想吃。”丸井文太已經開始拿食材,看來已經決定好了要做什麼。他看她一眼說:“我信得過你的手藝,你做什麼我都能吃完,你就随意發揮吧?”
對喜歡烹饪的人而言,沒什麼比聽到這句話更高興的了。牧野梨奈嘴角不由翹起說“好啊”,目光掃過剩餘的食材,很快就想到了要做什麼。
兩個人都是做甜品的一把好手,制作進度很順利。融化巧克力的途中偷吃兩口原料,牧野梨奈時而偷看部員有沒有在留意她,不知不覺就入神地做完了工序,先一步将面糊送入烤箱。
結果這一彎腰,她差點起不來。
“便當賣完了,我帶慰勞品回來啦!”
三木真穗歡快的聲音從門口出現,部員們高興地慶祝回應幾句,說說笑笑的動靜邁進教室。
部長回來了!牧野梨奈吓得腦袋發麻,本能躲起來。
“突然蹲下來幹嘛?”丸井文太狐疑低頭看她。
“……呃?鞋帶松了,我綁一下。”
内心充斥慌亂的哀喊。牧野梨奈把自己綁得好端端的鞋帶松開,毫無意義地重新綁一遍。無比渴望可以數地上不存在的螞蟻數到地老天荒。
“好重。”三木真穗放下兩手提滿的小食舒氣,招呼部員來吃。她擡眼看到丸井文太,和他打招呼:“丸井,你來玩了啊。”
丸井文太吹着口香糖應道:“活動挺有意思的。”
“那必須的。做點什麼超好吃的巧克力甜品幫我們招攬客人吧?”三木真穗對他比劃OK的手勢,張望教室,向部員問道:“梨奈不在嗎?她是攤位的大功臣,我還想着要好好慰勞她。”
“梨奈?梨奈的值班時間結束之後馬上就走了哦,可能是趕着看舞蹈表演。”
“可是我買了糯米團子诶,這個趁熱最好吃。”
三木真穗摩挲下巴,餘光瞄一眼明晃晃自己待着的丸井文太,說:“我打個電話給梨奈讓她回來好了。”
——打給她?完蛋了,手機還沒有靜音!
偷聽到這裡的牧野梨奈心髒跳到喉嚨,從未有一刻覺得有人惦記她會讓她焦頭爛額。她手忙腳亂地從口袋翻出手機,動作太過焦急,手機掉在地上,心裡猛跳,她匆忙去撿,不料下一秒頭“嘣”一下撞上烤箱的門把手。
嘶。她疼得發出短促的悶哼,但還是撿起手機幹脆利落關了機。
“你怎麼樣?”剛才那一聲聽着很響,女朋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古古怪怪的蹲在地上,丸井文太眼神狐疑想拽起她,“怎麼突然像做賊一樣,撞到頭了?”
沒做賊,但也跟做賊差不多。牧野梨奈捂住腦門支吾:“沒事,不痛。”
“嘴硬什麼,你額頭都碰紅了,不會真的是被撞傻了吧。”丸井文太眼尖,把她拽起來,偏頭示意,“這裡有椅子。喏,坐着等。”
牧野梨奈被丸井文太按在椅子,不敢擡頭看向三木真穗的方向。
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她混亂地想,可能部長正在打電話給她,但是發現她的電話打不通。她和亞紀子讨論過很多遍日奈的外表,理論上部長應該不會一眼就認出來是她……
事實上,三木真穗的電話還沒有撥出去。
她像生了鏽的機器人,眼睛盯着被丸井文太從料理台下握着手拽起來的——一個她在學校裡完全沒印象見過的女生。舌頭僵硬,索然無味地哈哈笑一下問道:“丸井,這是你女朋友啊?”
丸井文太轉頭看一眼牧野梨奈,點頭承認:“對,可愛吧?”
“呵……呵呵,可愛啊。”三木真穗表情有一瞬扭曲,端着和善親切的語氣笑道:“和女朋友一起來做巧克力,你們真甜蜜。”
仔細聽,她像是從喉嚨擠出來的笑聲。
牧野梨奈捂住額頭,感受到了從三木真穗對她從頭到腳的強勢審視視線,她心虛得想和蛋糕一起鑽進烤箱,心裡的小人在不斷痛苦哀吟。
這邊丸井文太将面糊送入烤箱,轉頭看見牧野梨奈還在垂頭捂腦門,問:“還在痛?”
牧野梨奈結巴:“沒有。”
“吹兩下沒那麼痛。”
“吹?”
牧野梨奈驚愕眨眼,目光瞄過丸井文太的嘴唇,光是想象他輕輕地吹她撞痛的地方心髒都像被暴風卷過一樣。圍巾也掩飾不住她的臉紅,她在熟悉的部室還有三木真穗的凝視下還是拒絕了這個親密的行為:“現在還是不要了,下次吧。”
“下次?你還要再撞一次不成?”丸井文太無語中透着好笑,挨着她旁邊拉開椅子坐下,“我是無所謂,但你再撞到腦袋真要變笨蛋了。”
“噓……”
見到鬼上門了。眼神緊鎖丸井文太和他女朋友氣氛酸甜和洽的畫面,三木真穗低聲咬牙問:“誰能告訴我今天是幾号。”
部員以為她在玩卧底遊戲,湊近她身邊低聲回答:“部長,今天是30号。”
“什麼,30号!”三木真穗瞪大眼睛,沒忍住壓低聲音罵道:“都一個月了怎麼還沒有分手!?居然還跑過來我這裡□□情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