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梨奈下意識舔了舔唇瓣,意識到丸井文太的嘴唇剛剛在這裡停留過,臉龐迅速勻開一片绯紅,好一會兒才從口袋裡默默掏出那支潤唇膏。
丸井文太看了看上面的字:草莓味,可食用。
“喔……好吧,是能吃。”商标沒騙人。
酸澀但黏稠的氛圍一直保持到了車站。丸井文太往閘口張望一眼,說道:“今天玩得有點晚,我送你回家吧。”
手裡牽着的手指微微抽動一下,他轉眼看着女朋友。
“不用送了,天才剛黑,還不算晚。”牧野梨奈佯笑婉拒,“一來一回太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現在是下班時間,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家就在這個站,她都是坐一個站就轉乘坐回來。要是丸井送她回家,她找不出一個能讓她開門的佐藤家圓謊。
還好丸井像被她說服了,沒堅持送她回家。
他轉而問道:“那你家在哪?讓我有個數。”
牧野梨奈回答他距離南中不遠的一個站。
丸井文太看了看車站的路線圖,片刻說知道了。
夜色寂靜。
牧野梨奈又睡不着了。
她從來沒想過丸井會主動吻她。哪怕日奈是他正式的女朋友,可她覺得主動和被動這兩點始終是有區别的。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既高興,又有點失落。她開始設想如果她翌年春天不用搬離國内,用自己原來的身份去告白的話,那現在會變成什麼樣。
但現實好像沒有如果。她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和飒真都需要她。
糾結的思緒還有活躍的神經令牧野梨奈輾轉難眠。她掖了掖被子,心不在焉地輕撫自己的嘴唇,讓被窩的溫度包圍自己。
不知不覺,牧野梨奈緩緩陷入睡夢中。
她夢見了第一次遇見丸井文太的那個冬天。
國中二年級,學校剛結束期末考試。亞紀子去開會,她獨自走在街道上,準備去甜品店買一個蛋糕。
天空飄落細絨般的白雪。甜品店門外排着隊,她支着傘,看着櫥窗裡缤紛的蛋糕不禁發怔。
再過兩天就到父親的忌日。每逢下雪天,她總是忘不掉在小學時平常放學回家的一天,媽媽伏在沙發上哭泣,電話掉落到一旁的畫面。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再圓滿的幸福也可能會在最平凡的一瞬間破碎。
身後跟着排了幾個有說有笑的高中生。她回神,剛好隊列往前挪動,她也往前邁開一步。
身後高中生聊天的聲音飄進她耳朵裡。
“時間決定好了嗎?要不就星期六晚上八點?”
“可以啊。”
“我沒意見,不過加奈有點險了吧?”
“别提了,我家門限九點,稍微晚一點回家都會被我家老爸唠叨個沒完。”
“哈哈!我懂你,我家爸媽也啰嗦,反駁他們幾句就要罵我反叛期,誰要聽他們煩人。”
明明是說笑輕松的話語,她卻覺得惘然,低下頭悄悄翹起鞋尖,隻想把耳朵堵起來。
不遠處飄來電話鈴聲,将她的注意力牽扯了過去。
排她前邊的紅發男生穿着校服,黃棕相間的圍巾從他背後垂落,背攜一個深色網球包。
他本來就在擺弄手機,鈴聲響起還未兩秒就接起電話,聲音明朗。
“老媽?”
“在排了,真的。”
不知道電話對面的人對他說了什麼話,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語埋怨:“才不會,再怎麼說我都不會私吞掉老爸的生日蛋糕吧。”
“我記得,基礎款就好,記得牢牢的。”
他語氣一轉,口吻多了分活潑的商量:“但真的不能蛋糕加大草莓加量麼?”
對話沒了後續,少年對着電話“喂”了一聲。
拿開手機,她不小心透過他肩膀偷瞄到屏幕上顯示通話已被對方挂斷。
男生無奈地歎了聲氣,收起手機,雙手自在地插進兜裡。
沒來由地,憂郁不見了,她感到有些想笑,仿佛有了喘息的空間。
到了店裡,排在她前邊的少年預訂好父親的生日蛋糕,又一口氣買了好幾個糕點,提着蛋糕盒離開。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她不由擡起眼眸想要知道他的長相。
她看見了。那是一張帶着淡淡餍足的臉,他亮紅的發梢散落臉側,眉眼的笑意明朗陽光得似是要将飄下的雪融化。
像點綴在芭菲上的櫻桃。
他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不經意往她的方向一瞥。
不過一秒的對視,她卻感覺到了胸口在那一瞬間無比鮮明的跳動,若無其事又慌張地撇開眼神。
直到店員提醒下一位客人上前,她才恍神,匆匆說自己要買的蛋糕。
但是腦海已經深刻地記住了那個男生的面容。
在吃早餐的閑暇,課間的空白,思想放空的縫隙,那個男生匆匆一瞥的臉龐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就出沒在她的腦袋裡,也在她内心萌生發芽。
她認出來那是立海大附屬中的校服。于是在無論如何都無法不在意的一天,她在亞紀子的陪同下偷偷去了立海大的學校。
她在網球場看到了他,也從網球比賽上的名單知道了他的名字。
丸井ブン太。
她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将他在球場上奔跑揮拍的身影刻進眼裡。
她看他揚起眉梢自信的笑,看他朝氣縱容陪後輩打鬧,看他享用甜品後的飽餍滿足。
心潮起伏的同時,她對他的好奇也多了起來。
她想要知道他的班級,他的生日,他喜歡吃的食物,他平時的興趣,也想見證他平日付出汗水而後去赢下勝利的每一場比賽。
一日又一日秘密的關注,她再也無法忽視自己内心的聲音。
尤同一腳踏進綿膩的奶油,她承認自己淪陷進了那條名為喜歡丸井文太的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