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有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牧野梨奈在那裡順利找到了綿谷玲央。
“舅舅。”
“啊,梨奈!好久不見——”綿谷玲央坐在行李箱上歡喜擡頭,看清楚牧野梨奈的打扮後馬上多了幾分意外,饒有興緻尋味地打量她,“哇哦,這真的是我從小寶寶時候就認識的梨奈?簡直像換了個人。”
也沒辦法吧,今天人太多了,從地鐵站出來她就沒找到時間卸妝。
她輕咳一聲:“我們走吧,我開門。”
“Thank you,幫大忙了。”綿谷玲央把吃空的關東煮碗扔進垃圾桶。
街燈微亮,他們沿着路徑回家。綿谷玲央拖着行李箱湊前端詳她,“妝化得很好诶,果然是大姐教的手藝,就是你的特點都化沒了,假發也是多餘的,還不如你原來的頭發。”
“就是故意化成這樣的。”牧野梨奈咕哝,詢問:“你這趟回來會在日本待多久?”
“誰知道,待多久是多久吧。”
聽起來沒什麼計劃。牧野梨奈不由關心:“工作方面沒問題嗎?”
綿谷玲央很無所謂地說:“沒問題啊,我辭職了。”
“這樣啊。”辭職了就……等等,他說什麼?牧野梨奈震驚扭頭,追問道:“辭職了?你當初不是說找到了夢想的職場?”
“是啊,但留在那裡太糟心,還不如回來日本。”綿谷玲央看上去并不想深入談論這個話題。他注意到牧野梨奈提着一個精緻的禮品袋,胳膊搭上她,“抱歉啦梨奈,我該不會打擾到你和男朋友約會了吧?”
“什……”牧野梨奈一慌,回道:“沒有啊,我沒男朋友。”
“騙鬼呢,一身剛癡纏完的氛圍感,還在熱戀吧?”綿谷玲央晃晃手指,“想瞞住我這雙眼睛可是很難哦。”
眼色長在了這裡嗎。
牧野梨奈想起被他打斷的話題,情緒低落起來,再次否認:“真的沒有。”
“真的?”綿谷玲央不置可否,“你唇彩蹭花了。”
花了?丸井沒提醒她。牧野梨奈臉頰變熱,下意識遮擋嘴巴轉過臉。下一秒看見綿谷玲央得逞的壞笑,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這反應已經暴露了什麼。她像刺蝟軟嗒嗒地耷拉了刺,“……可以對媽媽保密嗎。”
“保密?”綿谷玲央挑起一邊眉毛,“為什麼不能和大姐說?你又不算早戀。”
牧野梨奈隻是沉默地搖頭。
“我确認一下,你沒在和什麼危險的人交往吧。”
“沒有。”
“唔——那好吧。”
看她神色不像說謊,也不是會亂來的性格,綿谷玲央大度聳肩,“不小心打擾你約會,這點閉嘴的小事我還是可以做到的。”他伸展一個大大的懶腰,“這個年紀誰還沒有一點小秘密呢——”
等綿谷玲央打點好行李,洗完澡懶散地躺在沙發和牧野梨奈聊天,牧野玲子也接上牧野飒真一起回家。
“我就說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這麼多個電話,玲央,你真的回來了啊。”牧野玲子神色驚訝,一邊脫下外套,“你早一天告訴我我就去機場接機了。”
“我也是臨時才決定回來,用不着那麼麻煩。”綿谷玲央坐起來,“我看看,哎喲,飒真都這麼高了。”
“舅舅。”飒真乖巧喊人。
“冰箱裡還有吃剩下的聖誕蛋糕,這麼長時間沒見過,要不要來喝一杯?”牧野玲子揚唇。
“還是大姐懂我。”綿谷玲央起身,“喝。”
看樣子要進入大人時間,牧野梨奈自覺和飒真走開。
夜晚十一點左右,和丸井文太發了幾條消息,确認飒真房間已經熄燈了,牧野梨奈下樓查看兩個大人有沒有醉倒在客廳。
沒有想象中的爛醉,隻是小酌。
“梨奈。”牧野玲子察覺到她在門口,招了下手,“來這邊坐。”
蛋糕吃完了,桌上的紅酒倒了大半支,兩人臉龐挂着淡淡的醺紅。牧野梨奈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回到沙發的時候發現他們剛好在談牧野玲子調職的事情。
“什麼時候飛洛杉矶?”綿谷玲央問。
“四月上任,但我打算提前半個月過去,太多東西要處理了,飒真還小,要給點時間他适應倒時差。”牧野玲子撐着額頭,“原本打算三月的時候再告訴你,沒想到你突然回來了。”
“我也沒想到我會有渴望遠離秀場的一天。”綿谷玲央帶有諷意地笑了笑,呷了口紅酒,“梨奈和飒真不是還在讀書麼?他們怎麼辦?”
“給他們辦轉學,那邊新學期在9月,我想讓他們習慣了環境再上學也不遲。”
“他們也跟大姐你一起去?”綿谷玲央轉眸看向牧野梨奈,“梨奈,要換國家生活,有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呀。”牧野梨奈握着玻璃杯,垂眸注視桌面,“媽媽在哪裡我就在哪裡。舅舅你不也高中畢業之後就在紐約開始生活麼?”
綿谷玲央低笑一聲:“話可不能這麼說。那是我當初在紐約有追求的東西,難道你追求的東西也在洛杉矶?”
牧野梨奈呼吸一滞。
“是我離不開梨奈照顧,梨奈說會和我一起出國我也很欣慰。”牧野玲子斂目,吸氣後仰,“先不說我們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想你們了。”
“你覺得我會信麼?”牧野玲子問,“把男朋友一個人撂在國外過聖誕,對方沒有意見?”
綿谷玲央忽然發出一聲冷笑,仰頭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綿谷玲央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出櫃公布他是同性戀,兩年前他就告知過他結交了一個伴侶,是他的上級。
看到他的反應,牧野玲子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态:“說吧,怎麼了。”
牧野梨奈也豎起耳朵。
“四個月前,他到巴黎短期出差,說最遲二月就會回來。”
綿谷玲央捏着杯子的指骨發白,緩緩展述:“我想在平安夜給他一個驚喜,坐飛機到巴黎去他公寓找他。”
“嗯,然後呢?”
“然後?他在和别人上床。”綿谷玲央給自己續了杯紅酒,聲音沙啞,“對象是他前任。”
牧野玲子和牧野梨奈一同陷入緘默。綿谷玲央灌下半杯紅酒,釋出一口氣後接道:“那時候他們就睡在我給他挑的床單,他手上還戴着我們的訂婚戒指。”
他偏過頭笑了下,“太惡心了。我和他幹了一架,他被送進了醫院。回到美國的公寓多呼吸一秒我都覺得窒息,免得他報複要炒我,我先一步扔了辭職信收拾東西就飛回來了。”
“……”牧野梨奈抿唇盯着桌面目不斜視。她舅舅的感情經曆多少比電視劇演的劇情還要誇張曲折。
“你沒做錯。”牧野玲子眼裡劃過憐惜,“你還答應了他的求婚,及時止損這是好事。”
“對,這是唯一的好事。”綿谷玲央目露嘲諷,“他說因為太久沒見太寂寞了。哪有什麼耐不住寂寞,還不是他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雖說長距離戀愛容易出問題,”牧野玲子搖頭,“但你這是對象太爛了。玲央,你要再練練看男人的眼光。”
牧野梨奈眼睫一顫。
“随緣吧,短時間我都不想碰戀愛了。”綿谷玲央往後捋了把頭發,“我應該會在國内留一段時間。”他聲音低啞,“姐夫的忌日也快到了,我順便來看看他。”
牧野玲子淡笑:“……謝謝。”
喝到十二點多,綿谷玲央有點疲恹,擺擺手表示自己先去睡了,牧野玲子也收拾桌面準備回房間。
“不早了,梨奈你也去睡吧。”牧野玲子醉意上湧,輕拍牧野梨奈後背。
“媽媽。”
牧野梨奈停下腳步,晦澀問道:“你覺得異地戀不好嗎?”
這是個繞不過去的問題。
“嗯?怎麼問這個?”
牧野玲子停下來,搓揉太陽穴,須臾回答:“你要說好還是不好,我當然是覺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