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八爺的視線在裴述和沈纖慈身上來回掃視,茬開兩隻腳,砸吧着肥厚的嘴唇道:“在這兒還沒人敢管我陳八爺的事,你既然要管,總得有個說頭,莫非這丫頭是你的相好?”
瘦猴在旁嬉笑道:“八爺,這還用問嘛,您看他倆眉來眼去的,鐵定是一對背着家裡出來偷會的小情兒。”
“有道理,有道理。”陳八爺不住點頭。
“見鬼的道理,誰是他的相好,誰跟他——”沈纖慈羞惱至極,隻覺得天底下再沒個道理可講了,聽着他們不懷好意的調笑起哄,恨不得用泥巴堵住他們的嘴,“你們趕緊把我放了,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讓我爹把你們全都捉起來扒皮抽筋!”
陳八爺乜斜着眼瞅過去,“呦呵,口氣倒是不小,你倒是說說你是誰,你爹又是誰,怎麼就能把我扒皮抽筋了?”
“我——”沈纖慈緊緊咬住了唇,有些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的,讓人知道她被幾個地痞無賴追趕得如此狼狽,指不定會傳出怎麼樣的風言風語,泥點子一旦沾上身,再想洗幹淨可就難了。
瘦猴谄笑道:“八爺您看,她無話可說了,編也編不出來了,這丫頭說大話唬人呢,她爹就是天王老子都白搭,您花銀子買了她,她就該是您的,老丈人來了也沒轍。”
“胡說!胡說!”沈纖慈因憤怒而雙頰绯紅,愈發奮力踢打起來,企圖掙脫束縛,那刀疤臉見她掙紮得厲害,手裡使了些勁兒,疼得她眼前發黑。
下一瞬,兩隻手上的鉗制驟然一松,沈纖慈失力般跌坐在地,頭暈眼花地撞到一個人的腿上。
裴述把她扯起來,推到了身後,轉而對陳八爺道:“現在可以談談價了麼?”
刀疤臉慘叫不止,手部關節已然錯位,怪異地扭曲着,叫人看了不寒而栗,陳八爺心中多了絲忌憚,掂量着道:“看來閣下是一定要管這檔子閑事了……瘦猴,你來給他說說價兒。”
“是,八爺。”
瘦猴兒聽到刀疤那聲聲慘叫就渾身一哆嗦,此刻被陳八爺叫出來,他縮着脖子清清嗓子說道:“砸人買賣就是砸人飯碗,這筆賬要算下來,那可大了去了,少說也得拿個三百兩。”
此時,沈纖慈緩過勁兒來,揉着手從裴述身後探出頭,忿忿道:“你那也叫買賣,全是騙人的把戲,砸了倒是積德行善了。”
陳八爺瞄着她那張髒污小臉,愈發心癢難耐,“不賠也成,你跟八爺我回去,今後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少不了你的好。”
沈纖慈嫌惡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恨不得罵他個狗血淋頭,但跟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給他臉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被這種無賴惡霸纏上,甩都甩不掉,她極力忍下這口惡氣道:“不就要銀子,給你就是了!”
話說得再擲地有聲,也不如銀子來得響亮。
在一片短暫又古怪的沉默中,裴述轉頭看向氣勢十足的沈纖慈,“你帶了多少銀子?”
沈纖慈也看向他,試圖分辨他這話的意思,在确定他就是那個意思後,忍不住瞪了瞪眼。
要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總愛表現得格外大方,即使是打腫臉充胖子,也會咬着牙忍下,反之,連裝都不肯裝,那多半是對這個女人不感興趣,或是對方不值這個價值。
在沈大小姐過往的經驗中,此情此景壓根都不需要她開口,多的是人搶着給她出銀子,而不是問她帶了多少銀子。
沈纖慈抿着唇摸了摸衣裙,仿佛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個兒身上連一文錢也拿不出來,她捏住衣袖,臉上不禁微微發燙。
陳八爺似乎覺察出了苗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沈纖慈拿眼去瞧裴述,不情不願地悄聲問道:“你有沒有?”
裴述淡然道:“不是所有人出門都會帶上幾百兩銀子。”
其他人不會,沈纖慈會,因為她總有要買的東西,總有要花的銀子,甚至偶爾還要用銀子來平事,隻不過這些銀子票子素來由青雀兒雲官兒替她帶着,饒是她花錢如流水,銀子票子也是不過手的。
三百兩銀子在沈纖慈看來的确算不得什麼,可當她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時,才知道一文錢也能難倒英雄漢。
沈纖慈眼裡帶了點期盼,不甘心地道:“多少帶了點吧?”出門不帶銀子,不如回家呆着好了。
裴述嗯了一聲,沈纖慈來不及歡喜,便聽他道:“不多。”
沈纖慈好懸一口氣沒喘上來,他說起來簡直好像是天經地義。
“看來是拿不出銀子了。”正午的日頭分外灼人,陳八爺擡頭看了看天,“八爺我沒空跟你們閑扯,拿不出銀子,這人我可得帶走。”
“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當街搶人麼,難道就沒有王法了?”沈纖慈以前聽過強搶民女的戲文,可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