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天,看月亮,看樹,又看向眼前人。
一笑。
“是啊。”
如此天時人和。
“我且先試試。”
“那麼,你是願與我說說了?”
“你的心事。”
碗筷一放。
“好吧。”
“很簡單,一件事,我有一件衣裳,可做那學子服,她衣式簡潔,穿脫方便,行走自如,做着省布省力,隻有一樣——”
“太出格。”
“你又怎知,定會出格?”
“我們還沒看呢。”
薛枝反駁。
“巧娘,你把我們想得太古闆了。”
“最少,我和四郎看了,俱是不行,你才好評判呢。”
“真的麼?”
“那你和四郎你倆,我問問,見識多少?可别蒙我——”
“南邊廣州,外來人甚多,去過。”
“揚州,祖籍所在,自不必說。”
“江南杭州,我在那兒讀了兩年書。”
“西邊蜀地,一路清算鋪子俱是那裡事煩,隻有那玉門敦煌,關内無垠邊地,不曾去過。”
“我所見之,于衣制一行,應有天下十之五六。”
“不知小娘子可肯開口了?”
他打笑着。
巧文則是羨慕。
這薛枝年紀輕輕的,卻遊了這麼多地。
她這般大時,還困在學校裡守着生活費過日子呢。
薛枝繼續道,“等今後,我們去南邊開鋪子時,一同再遊曆。”
“那時尚且年少,此次你我再去,世事變遷,說不定另有一番心得。”
巧文明白他所指乃薛家這一遭變故,點點頭,她可一直沒忘心中那時刻便起飛南去的葉子呢。
于是,巧文此次又信心滿滿出發了。
她沒有退路,她一個做漢服的,這長衫是她唯一之選,做就行了。
長衫因是于衆學子穿,布料不可太貴重,取其絹布即可,至于顔色,藍,必不可少,這簡直就是學子青春的必配色調,其染料常見易取,直到後世,藍都是不易褪色,用得最普遍的一種顔色。
其次是麻黃色,其實也算是棕色,文雅,古樸,适于教書博士穿。
再有便是白色了,這在唐代是常見衣物色調,各色絹布她都有,左右都做一套,且綢緞也各來一份,宣傳麼,不論對象是誰,總要拿些好的先鎮住場子再說。
巧文回憶起四門館那些學生,不論男女均束發而行,學院隻需穿圓領袍,唯一區便是女郎挽發,男郎戴幞頭。
長衫衣身寬松,男女俱合身,到時分做兩套,總之,打算要做足,不論是男博士還是女博士,能籠絡一個是一個。
最後,是衣身紋樣的考量。
巧文當然知道,最簡單的是素白布料,不設一紋,隻是不大現實。
國子監乃大唐學制重地,統一服飾後,怎能無标識分别,紋樣是區分規章禮制的基本。
這紋樣在布料上,在成型之始便有,不是後來縫制繡上。
帶着整體風韻融入衣料中。
有什麼紋樣與學子,與文人息息相關?
蘭葉,竹柏,梅,菊,荷。
巧文拿不定主意,因此她仍用窮舉法。
各備一式,國子學六館加之東宮一館,也不一定用了同種紋樣。
算下來,簡單幾種重複便要備之數十件,誰讓她是乙方呢?接下可有得幹了。
外界關于學子服的讨論未曾止息,寺外新的明落院也在有條不紊準備着。
薛枝與李佑郎俱放下手裡事務,等在院内學新品,這次叫長衫。
像是衫袍直落了地,無一絲曲折,就如文人士子般?
他們如是想着,巧文便是這般得來的靈感?
要求節儉不得奢靡,便将放量全部省去,袖子闆闆正正,隻容下兩條胳膊,想象着穿着,卻是便攜許多?
幾十件衣制随巧文的衣版一同剪裁,做成前,誰也不知其最終樣子。
會是什麼,那領子此般在飛魚服之上甚至直直立起來了。
又會是何般氣度?
齊胸裙大氣華美,飛魚服利落肅殺,這長衫上無一絲冗塵,一道道盤扣飛身下來,竟就這般合了衣衫。
有巧思,但不多。
俱在那扣子上了,或許刻意為之,巧文用上了目下貴族才用得上的盤扣,為其增了幾分典雅。
不做多餘變化,整件衣式全依着人本身而下。
成時,竟——
有些怪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