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俯身,用一種很不尊敬的态度,近乎是盯着沈墜兔看。白虎區徽蕩到了沈墜兔的眼前。那是一隻張牙的凸面章,高級官員會額外嵌黑珠作眼彰顯尊榮。
沈墜兔現在就像她的口中物。
呼吸,能聽見呼吸。
找不到扶手,沈墜兔雙手互相交疊,甚至在轉自己的戒指。
“沈席。”
姜傾開口了。
聽到這個稱呼,沈墜兔垂眸,睫毛輕閃。
她渾身都要軟了。
千百年前的哲學家是怎麼說的來着?夢回燕尋,哲學系的選擇也有很多源自于沈墜兔對哲學的熱愛。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她想起來了,人類原始的感情,恐怕隻有兩種:恐懼和愛。現在這兩個東西全部交疊砸在了沈墜兔的身上,雖然并非沒有預料,可是沈墜兔多希望此時此刻,此分此秒,能聽見一些……一些動聽的話,一些恩典的話。
姜傾微微側了側臉,像是想更看明白沈墜兔的表情。
可惜,除了睫毛的閃動,沈墜兔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就連眼神都避開。
“沈席。”姜傾又叫了她一聲,“你想和我談談嗎?”
“姜傾代表。”沈墜兔近乎搖搖欲墜,又是姜傾最熟悉的搖搖欲墜,那股子泫然欲泣,那股子全天下最神秘最脆弱的氣質,現在卻無法再掀起姜傾的冷靜和憐憫,隻是更想讓姜傾去生出一股強烈的摧毀欲,“您說。”
終于半是滿意,姜傾流露出一個很微妙的笑:“沈席,你要是願意吞下手上的戒指,我們可以聊聊往昔。”
姜傾代表!請你注意場合。
拍案而起的赫然就是朱雀區的文部黃席喻明戈。
姜傾起身,看清了來人,笑容更是洋溢着一股酸澀:“這麼多時間了,你黃席的位置坐得開心嗎?”她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地像是在關切舊人,“朱尋樹都不當橙席了,你怎麼都沒他半分聰明?”
朱尋樹起身:“白虎區代表,也有幹預朱雀内政的資格嗎?”
姜傾大笑。
她撥了撥額前的碎頭發,手上的翡翠戒額外熟悉和突兀:“我手上的戒指都是你們的現任總席送我的,你說我有沒有幹預朱雀内政的資格?”
此刻,朱雀區席位的财部鄭鳴也沒忍住,冷冷:“叛軍小人,也敢……”
“你閉嘴!——”
說話的竟然是林雲客,這個平時比水都軟,八面玲珑的性格,竟然發出了這樣一聲。她生病之後,好像在某些方面的心腸更硬了。這聲不僅惹得姜傾挑眉,連帶惹得朱尋樹都驚訝了,回頭直直地看她。
林雲客面容肅穆,直接把财部鄭鳴拉了下來。說完,她又再次起立,向沈墜兔鞠躬,說:“藍部林雲客用不應而言特權,望沈總席見諒。”
朝着林雲客的方向,沈墜兔輕輕點頭。
姜傾很在意在此時此刻,沈墜兔竟然給林雲客反應,也都不願意給她一個眼神。
“你不願意麼?”姜傾輕輕咬牙,這個聲音,隻有沈墜兔和姜傾的物理距離才能聽見。
沈墜兔像是方才醒來。
剛才的她好像沉在了一場噩夢裡。
沈墜兔擡起巴掌大的臉,選的時機和節點都極好,恰是姜傾眼神有些困惑的時候,自身卻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她半是癱軟在椅背上,說:“那你塞進來吧。”
什麼?
姜傾定住。
“把你的戒指塞進我的嘴裡吧,如果可以有回旋的餘地的話。”沈墜兔沒有表情,卻莫名其秒地在流淚。她一邊冷淡地說話,好像在說什麼很小的事情;可是眼淚卻又出賣了她,悄聲無息的哭,安靜地流淚是一場絕望的淩遲。
姜傾退了半步身。
可沈墜兔依舊堅持用堅定的口氣說驚世駭俗的話。
她又自顧自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刻意地虐待自己,但又或者想虐待的對象不止僅僅是她一個人:“請把戒指塞進來吧……就跟以前一樣,塞進來就好了,姜傾代表。”
——“就和我們的往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