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談會議的結局和這場會議一樣荒誕。
一周下來,新聞媒體隻能報道的,是白虎區代表與朱雀區總席相談甚歡,相交從密,既往不咎,進展可人。青龍區總席第二日就回區表達态度,并相約玄武區總席隔空會話,而和談議會最後的結局是:姜傾為了清朱雀之罪,還朱雀之恩,在必要時可聯合朱雀進行防守它區侵略性進攻。
有些限定詞很嚴,而且這個它區,恐怕并不包括青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朱雀子民卻并不是感到完全高興,也許重生與甯燒盡,不給降的傲骨不僅僅刻在朱雀區的傳承裡,也刻在每個子民的價值觀中。風雨欲來,他們如果得知沈墜兔依靠忍受什麼樣的屈辱換來了這個結局,怕是民怨沸騰,要是再得知沈墜兔和姜傾在病房裡生生隔離他人,待了五天,沈墜兔出來時病怏怏的,像是精疲力竭,更是流言蜚語,參雜着區仇家恨,一并傾倒。
所以,沈墜兔鎖掉了消息,隻讓青龍區也知道的吞珠一事傳開了,作為了給姜傾以“白虎區和談代表,為朱雀區将功補過”,得以暫回朱雀區的台階。
又是一陣風。
樹總是跟着風動的。沈墜兔很享受風穿樹枝的聲音。
她今日穿着白裙坐上了輪椅,慢慢往前推着。她有一個約會,所以正在找人,所有道路上的攝影監控設備跟着沈墜兔的身影悄悄地動,所幸,她要找的人,身形總是很明顯。
紅發垂冷火,姜傾側身,沒怎麼猶豫,慢慢朝沈墜兔走過來。
這是朱雀區的地盤,兔靈還認得她,竟然親切地打了招呼:“姜席。”
沈墜兔沒改設置,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病房的五日掩蓋了部分的梳理,可是她們最大的心結依舊橫在中間。
“我們好像有很久沒有來這裡了吧。”
沈墜兔先開口。
她現在整個人極瘦,臉色呈現一種病白,但幸好眼睛的神彩卻未嘗散盡,說話都有一股飄然的氣。
姜傾沒說話。
許久,又是好幾陣風,但卻是逆着飄過來的。
姜傾慢慢地推着坐輪椅的沈墜兔往前走,一如往昔。這條燕尋大學的道路上,她們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所有的學生都被清場了。好像這種場景很熟悉,她們都回憶起來了,上次遇到這種情況,是她們還作為學生的時候。她們是被清場的那無數個平凡學生中的兩個,後來,是怎麼走的這裡的呢?
“其實,我不是很想對喜歡的人用手段。”姜傾語氣的刀鋒明晃晃,像是終于接上了那句沈墜兔的叙舊,“無論處在什麼境地,都不會。”
沈墜兔懶洋洋地接了一句,好像還半是撒嬌:“是,所以你隻會耍脾氣。”
姜傾不愛和沈墜兔打嘴仗,略微低了低頭:“我現在可以問你了,我父親在這裡死的時候,安甯嗎?”
“不安甯,我折磨了他很久洩憤。”沈墜兔咯得一笑,也沒有任何防備措施,像是吃準姜傾不會拿她怎麼樣,嘲諷顯而易見。
“你不怕我的反應過激嗎。就像……”姜傾用沒有反應的平常話語說了一句其實挺有反應的話。
“你送我的戒指,我已經吞了,可你現在都戴着我送你的那枚。所以,你從來不适合當政治家,姜傾。”沈墜兔滿腹惆怅的口氣,“一個政治家是不能被人看到心裡在想什麼的。同樣的,你也不能當法官,文官,啊,這種亂七八糟的……□□更是去都去不了。”
提到□□的時候,姜傾的神色略微有些觸動,沈墜兔知道她會想起喻明戈。
可是她卻沒有轉移話題,也好像已經忘了□□現任朱雀誰在位。路很平整,姜傾推着沈墜兔繼續往前走:“所以呢,你到底知道了什麼?關于我的……母親。是,我想我問的從來不是父親。”
姜傾從來沒考慮過沈墜兔借殺她的父親平息民憤的可能心。
沈墜兔拉了輪椅刹。
她輕輕眯起眼睛,朝着不遠處笑了笑:“你看,學姐,圖書塔到了诶。”
書磚成磚,累疊成塔,一如當年,白玉無瑕。
-
燕尋大學的圖書塔内,她們坐在一張桌子上,面對面喝果茶。
沈墜兔捧着被子,一下子年歲又變得很小。姜傾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而沈墜兔卻隻是晃晃悠悠地坐在輪椅上踢腿玩。
是的,她看上去就是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