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零點,外面爆竹聲漸歇。
霍行川開車壓過一地紅,聽着夜明的彙報,往綠楊小區駛去。
“案發地點綠楊小區,3号樓一單元502室,市南分局10點23接到戶主王德興投案自首……”
“你等會,”霍行川打斷夜明,疑惑問道,“有人自首?”
案子到了特案局要麼是找不到兇手,要麼就是兇手不是人。
他還是頭回聽說有兇手來自首的案子。
夜明語氣凝重:“是的老大。”
“嫌疑人報警自首,哭着說他殺了自己一家四口。分局的人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四名受害人已無生命體征。嫌疑人渾身是血地坐在地上痛哭,見到警察後精神混亂,語無倫次。一會說是他殺的人,一會又說不是他。民警正準備把人帶回去,嫌疑人的脖頸和四肢突然自己擰起來……”
夜明補充:“就跟擰麻花似的,給分局的同志們都看出心理陰影了,當時就申請把案子轉過來。”
“現場鬼氣如何?”霍行川問。
夜明那邊頓了兩秒,然後說:“現場……沒有鬼氣。我們探查了好幾次了,不僅我們沒探查到,滿屋子的符紙也沒探查到。”
她語氣有點着急:“兇手死得太詭異了,别說分局的人,連我看了都要有心裡陰影了,老大你什麼時候到。”
“馬上。”
挂了電話,霍行川看了眼副駕駛的知白:“你怎麼看?”
知白眉頭緊鎖:“修為高的魔族隐蔽鬼氣不是難事。但是……”
“但是一邊大張旗鼓的殺人,一邊又試圖遮掩氣息的魔族我還真沒見過,玩藏貓貓麼?”霍行川冷笑一聲,猛的一個轉彎,拐進條小路,“必須得去好好會會這個奇葩。”
前面就是綠楊小區了。
這小區歲數比霍行川都大,總層高不過六樓,稀稀拉拉住着幾戶人。
樓梯間泛着終年不見天日的黴味,聊勝于無的燈泡不知積了多少年的灰,泛出暗黃色的光暈,滿牆貼着修鎖換鎖通下水的小廣告。
霍行川把周圍看了個大概,三兩步朝五樓跑去。
到了502門口,他猛然刹住了腳步。
自稱兇手的王德興,倒在正對門口的地方,整個人泡在血裡。
腦袋滾了出去,四肢骨骼向外翻出,鮮血混着五髒六腑的殘渣灑了一地,整個身子亂成一團爛肉。
被蠻力扯下來的頭,五官因疼痛扭曲,宛如一副抽象的畫,勉強能辨别身份。
霍行川盯着那張變形的臉,突然捕捉到一縷熟悉感。
這是白天他和知白在十字路口跟丢的人!
那時候察覺到的鬼氣,不是錯覺。
知白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王德興屍體旁邊,正認真盯着屍體被撕扯開的脖頸。
觀察了幾秒後,他伸手摸了摸撕扯開的皮膚,又點了點屍體的眉心。
“發現什麼了嗎?”霍行川問。
知白面色凝重,遲疑着:“我靈力不夠,需要你來畫個符咒。”
霍行川沒半點猶豫,掏出張黃紙攤在手心,做好了準備。
知白握着他的手,畫出一個複雜的圖案,然後拎着黃紙按在王德興斷了的脖頸上。
幾乎是一瞬間,黃紙劇烈燃燒起來,濃重的鬼氣從脖頸處噴湧而出,黑霧迅速充滿整個房間。
感到鬼氣,夜明立刻從房間裡跑出來。
還沒來得及和霍行川打招呼,就見到一根根細小的線從王德興的眉心和四肢鑽出來。
而脖頸處落着一個烏黑的手印。
“傀儡術。”夜明循聲看去,是霍行川帶回來的小實習生。
“傀儡術?”夜明還沒從滿屋子突然出現的鬼氣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又被這實習生話搞得當頭一棒。
她理了理思緒:“所以王德興被傀儡術操控,殺了人之後又被真兇殺了。”
“其他死者什麼情況?”霍行川邊問夜明邊順着地上的血腳印往裡屋走。
“死者是王德興的老婆、女兒女婿和外孫女。屍體胸部腹部和脖子有多處貫穿傷,推測兇器是地上的西瓜刀,已經派痕檢人員去做進一步調查了。”
話說完,霍行川走到了廚房。
四個人的屍體就躺在地上,滿地狼籍,飯菜灑在地上,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一個吃了一半的餃子滾到陽台,保住了白淨的面皮。
當時該是怎樣一種情形呢?
窗外煙花斑斓,一家五口圍在桌子前,飯菜擺了一桌子,一家人其樂融融正準備享受除夕夜,等着新一年的到來。
卻沒想到死亡的陰影已經悄然落下。
和王德興相比,這四具屍體看起來要“體面”點,雖然表情猙獰扭曲,但除了身上的貫穿傷,屍體很完整。
霍行川看了一圈,準備讓人把遺體帶回去。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知白聞聲率先跑過去 ,隻見一個小隊員神色驚恐地看着大家,四肢僵硬怪異地伸展着。
接着他嘴角一扯,硬生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眉頭擠在一起,瞪大雙眼,連呼吸都在顫抖:“救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