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箐橙終于擡眸把注意力分給你，在家和你相處時他通常不會戴着墨鏡因此你清楚看見他眼裡的無語。

過了幾秒你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你找白嶺除了蛐蛐他一般也沒其他正事。

好吧，劉箐橙說的沒錯。

那你下次還是去西封雜志社找佴和背後蛐蛐他，至少這樣被他抓到的幾率會很小很多。

03.

對于劉箐橙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死亡應該是這世間最公正的事情，不過這個公正的前提是不搞一些歪門邪道續命方法。

你覺得像劉箐橙這樣的禍害少說也能活到八十好幾，卻沒想到他的生命即将定格在五十出頭的時候，輕飄飄的一張紙和幾行字決定他的死亡。

你沒能殺死他，殺死他的是疾病。

雖然劉箐橙本人對此沒有太大的感受，該出席的活動和演唱會照樣會參與，該配合的治療就配合，反倒你刻意減少與劉箐橙相見的次數，更多時間是通過短信息或電話聯絡，他用他的方式表達過不滿，你則故意跟子車甫出任務跑到深山老林裡去對他視而不見，把他氣得不輕又拿你毫無辦法。

直到劉箐橙病情加重不得不住院，你才偶爾出現會陪他身邊，陪他身邊時間最長的還是後面加入青城文化的時兆纓。

今天你去看望劉箐橙的時候，他打完點滴已經入睡，時兆纓在收拾别人送來的果籃，你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坐在劉箐橙身邊一句話沒說。

幾分鐘後你視野裡出現半個蘋果是時兆纓遞給你的，你接過拿在手裡沒有吃，然後你聽見他刻意壓低聲音問你:“你為什麼不經常來看箐橙哥？”

“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小孩子别多問。”

你把剩下的半個蘋果直接塞到時兆纓嘴裡不想聽他說話，哪怕嘴裡有蘋果也堵不住他含含糊糊的抗議他已經早不是小孩。

你歎氣，最終還是解釋:“我不想看到他這樣。”

你也在害怕，害怕他的離開，他的存在對你而言是一個錨點，如果他死了你又該去恨誰呢？

你回答完沒多久，時兆纓被他經紀人用一個電話喊走，病房裡隻剩下你和劉箐橙兩個人。

歲月挺善待劉箐橙的，沒在他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和他從前的照片相比也就是鬓角多了幾縷白發，這些白發也分明能用染色劑掩去，不知他出于什麼原因沒有使用。

你看着有些刺眼不忍的挪開視線起身去果籃裡選了個梨，你又坐在他身邊用小刀削着外層的果皮。

你的削皮技術有所長進不再削着削着就會從中間斷開，這還是在劉箐橙生病以後練出來的技能，隻不過你削的水果他都不怎麼喜歡吃，最後還是進你肚子裡。

完整相連的梨皮跌入垃圾桶的那刻，你身後傳來一陣刻意壓制過而顯得沉悶的咳嗽聲，還有劉箐橙讓你把削好的梨分他一半的話。

“什麼時候醒的？”

“從你推門進來的時候。”

“還是那麼喜歡聽我蛐蛐你？”

劉箐橙沒有回答，他靜默的盯着你看，他最喜歡用這種方式逼迫你妥協，不過這次他沒能成功你堅定的表示:“這是我削的才不給你吃。”

“那麼多年過去你還在相信梨是不能分着的吃嗎？”

分梨的諧音分離，你對此曾深信不疑也堅持不和他分梨吃。

“也難為你還記得那麼多年前我随口提起的話。”

你當着劉箐橙的面自己吭哧吭哧把梨啃完把梨核扔進垃圾桶裡，你說你時間不早你要走了。

“你是貓妖？”

這件事你十幾年前不就告訴了他嗎怎麼現在還問？你點點頭作為回應。

“變給我看。”

“貓就是貓有什麼好看的？”

劉箐橙很輕的笑了一聲，你問他有什麼好笑的，他又不回答。

如之前所說，這人最喜歡用盯着你看的方式逼迫你妥協，你被他盯到發毛終于妥協的給他表演大變活貓。

劉箐橙發現你把自己養的很好，特指那油光發亮的黑色皮毛，摸起來的觸感像是綢緞那樣絲滑。

“别摸我耳朵！”

“也别捏我尾巴根！”

“劉！箐！橙！”

劉箐橙絲毫沒把你的警告聽進去繼續我行我素的玩弄你的耳朵和尾巴，煩的你一轉頭直接用嘴咬住他的手當做警告。

“你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嗎？而且分明是你尾巴自己纏到我手上的。”

惡俗啊！你的尾巴怎麼就不受你控制呢？！

近一個月後你再次去探望劉箐橙，他的身體狀态已經變得很糟糕，糟糕到不得不用呼吸機維持生命。

貓是能夠聞到死亡氣息的，他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你推門而進的時候劉箐橙還醒着，不像前幾次睡得很熟根本沒察覺到你的到來，而且這次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門口的方向見你進來才挪開，你打趣他是不是在等你來看他。

劉箐橙沒有否認，他問你能不能再變成貓一次。

回想起上次的經曆你是想拒絕，可當看見他的臉你又沒辦法拒絕。

算了，溺愛他一下吧。

你又變成貓跳到劉箐橙沒有紮針的手邊上小心翼翼貼着他躺下，他擡起手想摸摸你的，隻不過現在擡起的動作都對他來說有些困難，你幹脆主動把自己腦袋送到他手裡。

你好心好意讓他摸你腦袋，他轉頭一句:“手感變差了。”

你被氣到撤回一個貓腦袋。

“為什麼會喜歡我？”

“你是有拖延症嗎？那麼多年過去才想起來問我？”

“你不喜歡仇雲生？”

“首先那是我發小，其次我想過讓仇雲生幫我給你下情蠱的，但是他用他下蠱技術太差拒絕我了。”

“那你現在喜歡我嗎？”

劉箐橙上一秒問你，你下一秒就回答不知道。

得到答案的他莫名其妙笑出聲，笑到最後還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咳到你懷疑他都會把肺部組織咳出來，好在他自己緩過來了，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這麼一折騰也變得紅潤一些。

“那最後陪我一段路吧。”

就像當年你陪他去參加海選那樣，他人生輝煌的起點是有你陪伴的，他人生的終點也應該有你陪伴。

“……好。”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劉箐橙閉上眼睡着了，而你也貼在他身邊感受着他體溫在這片寂靜中沉沉入睡。

劉箐橙離世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那時他說話的聲音已經很小，需要你彎腰幾乎貼近他嘴邊才能聽清。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

能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卻又無能無力的感覺。

“你的死亡方式可比我幸福多。”

你以為你能聽見他的一聲道歉，然而直到他咽氣你都沒能得到。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在向你确認那個答案。

“你恨我嗎？”

04.

劉箐橙的葬禮你遲到了，等你趕到場時人群已經散的差不多，你站在他的遺像前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的遺像用的是他二十多歲時所拍攝的公式照，雖然嘴角上揚微笑着，但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這也是你最恨他的那段時間。

原來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嗎？你有點恍然。

突然間，你聽見身後有人呼喊你的名字，你轉頭看去發現是白嶺不等你發問他喊你做什麼，他已經遞給你一張照片。

“老闆，不，這是劉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說完白嶺就以他還拍攝需要進行與你告别匆匆離去。

這是你變成貓之後蜷縮成一團貼着劉箐橙入睡的照片，而他的眼神落在你身上……意外的溫柔。

那不應該是他擁有的情緒。

你擡頭又對上遺像裡劉箐橙那沒有任何感情的雙眼。

你無聲的笑了，笑到最後你再也抑制不住哭意任由眼淚落下。

「你恨我嗎？」

這個問題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答案。

你決定等待劉箐橙的轉世，或許你還需要等很長很長時間，可你就是想等他，想知道你會不會再次愛上他。

“我愛你。”

在這一刻你終于承認你愛他的事實。

不再是恨。

——

一個不算後續的後續:

你從劉箐橙的遺物裡意外翻找出一段磁帶，你好奇到特地去借磁帶機用來聽裡面錄的是什麼，結果裡面是劉箐橙當年寫給你的歌，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地藏起來了。

——

其實劉箐橙殺死你之後有片刻的後悔，然後喊call謝霧青來收拾爛攤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