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懷樂醒來時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
這裡不是他的房間。
“公子,您醒啦。”怔忡間,婢女聽到動靜,捧着洗漱用具來到床邊,輕柔地喊道。
江懷樂坐起身,揉了揉略感酸脹的眼睛:“這裡是?”
婢女掩唇一笑:“公子莫不是還沒睡醒,這裡是王爺的卧房呀。”
……齊烨梁的卧房?
江懷樂眨眨眼,昨晚種種在腦中逐漸浮現,他依稀記得,從母親靈堂出來後,他被男人抱在懷裡,哭得一塌糊塗,末了,還直接在男人懷裡睡了過去。
“……”江懷樂把頭埋進被褥中,做鴕鳥狀。
雖然他與齊烨梁之間的傳言沸沸揚揚,王府裡也早就認定兩人關系親密,但江懷樂此前還從未在齊烨梁的房中留宿過。
從婢女清脆的笑聲中可以預料,今日過後,他與齊烨梁的關系在王府中算是徹底坐實了。
……他怎麼就這麼不争氣呢?!
哭就罷了,還賴人家懷裡哭,最後居然直接累得睡過去,甚至占了人家的床!
江懷樂露出半張臉,小聲問:“……王爺呢?”
婢女道:“王爺一早便去上朝了,臨走前讓奴婢在門口候着,莫要進來打擾公子。”
江懷樂又把臉埋了回去。
其實,這事怪不得王府中人擅自下定論。他并非榆木,昨夜雨幕中的相擁,不是簡單一個“約定”就可以解釋的。
他了解自己,換作旁人,他哪怕心情再激蕩也不會輕易流淚,更妄論在對方懷中失去意識。
若是今後江顔再一次問起兩人的關系,他還能鎮定自若地将一切當做“掩飾的謊言”麼?
江懷樂不确定。
床畔枕邊傳來淡淡烏木沉香的氣息,小心翼翼地勾纏住江懷樂,青年的心因此莫名亂了一拍。
是他的氣味。
江懷樂收緊手指,猛地掀開被子,跳下了床,把等候在一旁婢女吓了一跳。
“公子?!”
“……無事,我就是覺得該起了。”
江懷樂将心中的雜亂抛至一邊,江家叔侄雖已死,但還有些後事需要料理。
他出了主屋的門,外面豔陽高照,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果然如江懷樂所料,自打他從齊烨梁主卧裡踏出的那一刻,全王府從侍衛到仆人看他的目光都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
算了。
之前就沒解釋,眼下兩人間的關系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更不好開口了。就這樣吧!
前院,江顔正與喬英說着話,見江懷樂過來,立刻朝弟弟笑道:“可巧,右統領剛說你昨晚累着了,怕是還要再睡上一個時辰,你就來了。”
江懷樂張了張嘴,不太确定姐姐口中那句“昨晚累着了”是否意有所指,畢竟瞧王府衆人的模樣,姐姐應該不會毫不知情。
可話到嘴邊,江懷樂又咽了回去。總歸姐姐沒真點明,她既然不提,那就當不知道吧。
江懷樂猶豫半晌,小心問道:“……父親的事,姐姐可知道了?”
提及江修成,江顔的笑意淡了下去:“……今日一大早右統領便告訴我了,适才你還睡着,我已去見過父親最後一面。”
江懷樂抿了抿唇:“姐姐……”
說到底,江修成與江文鴻、江光霁不同,是姐姐的親生父親。江修成對江懷樂漠視,在臨陶時對姐姐卻還算優待,若姐姐得知江修成的死是因為自己,她會不會……、
“懷樂,你不用說了,姐姐明白。”不等江懷樂多想,江顔果斷打斷了他:“父親與母親糾纏半生,他們之間的對錯除了父親母親自己,就隻有上天最清楚。而父親一時心悸,病故于母親靈位前,這就是上天給出的答案。”
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握住了江懷樂的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都過去了,往後,你就是姐姐唯一的親人。”、
江懷樂反握住江顔:“嗯。”
姐弟倆相視一笑,往日籠罩在兩人頭頂的陰霾盡去,隻留點點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