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殿外嬷嬷急急禀告,說是烏提王馬上就要到了。
顔回音早已梳洗打扮好,跪在地上迎接。
烏提王邁着大步走進殿内,他已經年近50,臉上有一些皺紋,但身姿挺拔,走起路來器宇軒昂,像一位久經沙場的将軍。
顔回音擡頭打量這位極具威嚴的王者,他頭戴寶石冠冕,穿了一件四合如意雲紋金絲袍子,一看倒是良國的布料,裁剪成了烏提的款式。
顔回音連忙低下頭,指甲緊緊掐在肉裡。
“大王今日怎麼這麼早?”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但她到底年輕,語氣有些怯生生的,在這位器宇軒昂的王者面前,更顯得有些畏手畏腳。
烏提王知她有些怕他,扶她起身,就事論事:“你是想讓我不過來?還是晚些過來?”
顔回音搖搖頭,“妾不是這個意思,妾以為,您政務繁忙,會……會晚一些再過來。”
她想起重芸說的話,連忙将一碗新端上來的大米酸奶酪遞給他。“大王您辛苦一天,要不嘗嘗這個。”
烏提王順手接過來吃了一口,“你可吃得慣這些?”
顔回音:“聽女侍們說,這是在烏提的土地上種出的大米,倒是緩解了福音的思鄉之情。”
烏提王欣慰道:“就是剛開始試種,缺少懂技術的人手,産量不高,以後,會有更多的。”
顔回音眼睛一亮,鼓起勇氣說道:“須台氣候适宜稻谷生長,缺的不過是人手罷了,想要提高産量,我倒是有一個妙計,想要獻給大王。”
烏提王這幾日見她都有些羞赧的樣子,今日卻主動講了這麼多,便贊許道:“你說來聽聽。”
她按照重芸說的複述:“我知道博遠侯一路繳獲了許多盜賊充作奴隸送來烏提,這些人當然罪大惡極,但若是将他們投放到貴族府上,卻怕他們心術不正,引出禍害。”
見大王并沒有說話,她又道:“眼下大王正在提倡種植水稻,不如将一些尚未開墾的地塊,交予他們開荒種植,他們其中不乏良國人,知悉種稻之術,這樣既可讓他們戴罪立功,也可将他們集中看管。他們有了土地,也會感念大王恩德,在此處生根發芽,繁衍生息。”
烏提王白日才見了良國使臣博遠侯,他聽着這與他的建議相仿的言論,不禁眯起了眼睛。
“這計策,是你自己想的?”他眼睛一掃,滿眼的肅殺之氣。
見他的面色越發嚴肅,顔回音腿抖了一抖,“是……是的。”
重芸回到使臣館,她擔心甯讓發現她的蹤迹,匆忙朝院内走,也許是跑得太快,她一不留神就朝前一滑,整個屁股坐在冰面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好半天才摸索着站起來。
還好甯讓今天回來得晚,估計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但倒黴的是,她尾椎骨疼得厲害。
晚上,她側躺在床上休養生息,卻聽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她捂着屁股開門一看,甯讓眼神冷得可怕,露出吓人的鋒芒,“你今天去王宮做了什麼?!”
重芸多方請托,早就該料到,這事瞞不過他。
她打算适當隐瞞一點:“就……送公主結婚禮物,我自己做的。”
他冷笑:“恐怕不隻這件事吧。”
“……我還跟公主約好一起做手工”她挑旁枝末節說。
“我早就跟你說過,等福音公主的歡迎典禮結束,你師姐那些手下的處置就會有結果,結果呢,你做了什麼……”他甚至有些薄薄的怒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冰冷堅硬的扳指捏得她有些疼。
這下不光是尾椎,這手骨也快保不住了,“我,我不過給公主出出主意……”
他将她拖出門,“你知不知道,你這些随口而出的主意,可能會讓這些人沒了性命。”
重芸感覺走這幾步,屁股疼得厲害,她倒吸一口涼氣,“你什麼意思?”
見她眉頭皺着,一臉痛苦,他怔忪一瞬,放開她的手腕,“你怎麼了?”
她将手伸到身後摸了摸此前摔痛的骨頭,“你先說他們怎麼就沒性命了!”
甯讓:“你是不是跟公主建議,讓那些山賊去種植水稻?”
這麼快都被他知道了?“怎麼?”
甯讓:“你可能還不知道,烏提王最不喜歡的,就是後宮妃嫔幹預前朝政事。”
重芸此刻身體有些發抖,她從沒想到,自己這些建議會給顔回音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但若是這話從顔回音口中說出,烏提王會怎樣決策?對僅有一些經商經驗和賊窩管理經驗的她來說,政治仍然是一門難以捉摸的學問。
而王權,在這個世界,是碾壓一切的存在。
“他們……會怎樣?”
他垂眸,“對烏提王來說,這群盜賊本就可有可無,稻谷亦是如此。他剛剛下令,明天王宮舉辦箭術比賽。而那些奴隸,就是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