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郁錦臉上重新有了光彩,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把大梁當成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而季康安,在不知不覺中,陪她經曆了很多。
清醒的沉淪是緻命的,尤其是在她清楚自己身處遊戲之中。可愛意的滋生從來都不是人能夠自主控制的,日複一日的陪伴讓江郁錦習慣了有季康安在的日子。
劉紹華在季宇澄的攙扶下走在隊伍最前方,一身白衣的老将軍手中拿着江子安生前最愛喝的酒。
棺木下葬,石匠本準備上前刻碑文,卻被劉紹華制止了,他用僅剩的一隻手拿起刻刀,單膝跪在墓碑前,一筆一劃刻着他愛徒的名字。
江郁錦别開頭,不願再看,不管怎麼說,那裡面躺着的是她的哥哥,是江家唯一真心對原主好的人。
季康安就站在她身旁,見狀輕聲伏在她耳邊,“我們會為他報仇的,用慕容熙的首級來祭奠他。”
劉紹華顫巍巍起身,一口咬開木塞,酒液盡數倒在江子安碑前,風将酒液吹向遠方,随着他的足迹一起。
“子安,雖說你平日……”劉紹華一句話都未說完,眼淚便先落了下來。
周圍人受他感染,無聲啜泣。淚水落在地上,和酒液混在一起,風一陣陣吹過,呼呼聲似是他在嘲笑師父竟也有脆弱的一面。
老将軍在他墓碑旁親手栽上柏樹,卻在填土時遇到了問題。他隻剩下一隻手,若是扶着樹苗,又怎麼填土。
江郁錦上前,在老将軍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劉紹華詫異回眸看向季康安,見他微微點頭,這才給她讓了個位置。
分明長期都不回家,但他卻是整個江家唯一一個能認出她來的。江郁錦默不作聲,像個傀儡一樣隻知道填土。
季康安見此也很是低落,他本以為自己找到揭露江郁錦真實身份的關鍵證據會很高興,好似這盤棋是他先找到了破局點,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髒像是被利刃刺入一般,疼得厲害。
他來到江郁錦身旁,蹲下和她一起填土。
兩個人速度本應更快些,可不知是不是季康安的錯覺,好像江郁錦動作越來越慢,他也跟着放慢動作,原本一刻鐘便能填好的,愣是翻了一番。
……
回府路上,江郁錦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跟丢了魂樣的。
季康安在一旁也無能為力,隻想着等季宇澄和玉胡談妥了之後趕緊帶着她回京,也省得在這裡被困在過去。
“康安兄。”江郁錦忽然擡頭,盯着他看。
他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原本還好好跟在身後的人,不知何時竟已定在了原地。季康安快步來到她身邊,聲音都不自覺放軟了些,“我在,怎麼了?”
江郁錦搖頭,又喚了他一聲,季康安這時候倒是耐心得很,她喚一聲,他便應一聲。
兩人就這樣走了一路。
回到裴府,濃郁的血腥味激得江郁錦一陣反胃,她眉頭緊鎖,腰身瞬間彎了下去,死死捂住嘴。
季康安見她難受立刻扶着她先退出去,尋了個小攤給她倒了碗水。
江郁錦小口小口喝着,季康安則又回府去查看情況,血腥味太重,想必是出了事。
……
裴府内,裴良平腹部中劍,萬幸劍上并未塗抹毒藥,但裴樂詠情況就不是很好了,他們打了一架,裴樂詠本就不喜裴良平的管教,每次練劍都不上心,這次自然也和平時對練一樣,他根本不是裴良平的對手。
若非關鍵時候裴樂詠跪在地上求他原諒,現在他早已是一具死屍,哪還有在這裡吸氣的機會。
“裴樂詠,裴兄待你如何,你比他們任何人都要清楚。”季康安站在裴樂詠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少年。
若不是刻意提起,無人會記得曾經的裴樂詠是個長期吃不飽飯,比同齡人要矮上半頭的小孩,但現在,季康安腳邊躺着的這個,身姿修長,長期練武讓他身上肌肉更加發達,反應也更加迅速,這一切都是裴良平給他的,可裴樂詠現在卻用這些來對裴良平動手。
“康安兄,可是裴兄出什麼事了?”江郁錦緩過來後,第一時間去尋了鐘梓軒,看到眼前場景,隻能暗自慶幸當時聽了裴良平的建議,先給她和孩子找個客舍住下。
“怎麼回事?”鐘梓軒第一時間到裴良平身旁,蹲下身查看他的傷勢。
“被白眼狼捅了一劍,不礙事。”裴良平虛弱的應聲,卻被鐘梓軒狠狠剜了一眼。
“閉嘴,傷成這樣還好意思說不礙事,是不是非要死在他手裡才算礙事。”鐘梓軒嚴肅的模樣讓裴良平瞬間老老實實的,連話都不敢亂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