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歎口氣:“據說對身體好。”
林樂樂:“那也沒辦法,誰讓你現在身體不行呢,宮老闆是關心你呀。”
墨白沉默一下:“也是。”
林樂樂說完卻又于心不忍,在他眼裡,缺嘴堪稱人生第一大折磨,又說道:“但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總不能一直餓着吧?可以直接跟宮老闆說你吃不慣,他肯定會給你調整食譜的。”
墨白道:“就像你說的,他是為我好,我不忍心打擊他。”
他略想了想,問林樂樂:“你幫我說一句好不好?就說這樣不行,病人沒胃口。”
林樂樂一愣:“我?”
墨白:“對啊,你的工作内容不包括這個嗎?随時随地向他彙報我的情況?”
“這個……好像沒有吧,”林樂樂擡起頭仔仔細細回想宮南澤跟他說的每一句話,确認道:“沒有,絕對沒有,宮老闆隻說讓我照顧好你。”
墨白隻是彎了彎嘴角:“這樣啊。”
林樂樂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腦子能轉的彎都沒有墨白家的車多,又一心撲在燒烤上,全然聽不出墨白這話說的哪裡有問題,吃完肉串開始戴上手套剝小龍蝦,仍然先把墨白面前的碟子堆滿自己才吃,想起之前墨白提起宮南澤,也就順着聊下去:“你跟宮老闆感情真好,你們是剛結婚嗎?”
“有七年了,”墨白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們感情好?每次你一來,他就走了,你倆也沒什麼機會說話吧。”
林樂樂道:“這還用看嗎?他多關心你啊,給我的PDF都有十幾頁,還動不動就給我發微信問你的情況,每天想起點兒關于你的事就要囑咐我半天,誰能比他更愛你啊。”
不過這些都及不上第一天來這裡時,宮南澤跟墨白說話時那份溫柔帶來的沖擊更大,林樂樂在不遠處看着,心都跟着顫了幾顫。愛與不愛是真的不需要分辨的,林樂樂想,這輩子如果有人能用這種眼神看他,那該多幸福?
可惜墨白看不見,旁人口中的轉述再如何濃墨重彩,終究少了靈魂。
墨白不置可否,點頭道:“嗯,他是個很細心的人。”
這個話題一展開,林樂樂又忍不住多問幾句:“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墨白道:“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去我公司工作,我追求他。”
那豈不是跟他現在的經曆差不多?林樂樂追問:“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啊,他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就結婚了,”墨白的眼睛本就無法聚焦,此刻回憶過去便開始漂浮在空中,像是專心捕捉記憶的蛛絲馬迹:“一直到現在。”
林樂樂聽着老闆愛情故事,連小龍蝦都忘了,滿臉向往:“真浪漫啊,但也好可惜。”
墨白:“可惜什麼?”
林樂樂:“可惜老天爺嫉妒有情人啊……”
他頓了頓,雖覺不禮貌,還是說了下去:“你的眼睛是怎麼盲的?”
墨白道:“車禍,撞到了頭。”
林樂樂:“那還會好嗎?”
墨白:“也許吧,但現在不是做手術的好時機,還要再等等。”
林樂樂真摯道:“不用擔心,一定會好的,宮老闆會一直陪着你。”
過了半晌,他又紅着臉小小聲補充:“還有我,我也會陪着你。”
墨白笑了笑,慢慢擡起手朝林樂樂的方向伸,林樂樂手上都是油,隻能主動把頭靠過去,由着墨白揉了兩把,聽見他說:“你為什麼要陪着我?”
“啊……我……”林樂樂臉色紅得跟小龍蝦不相上下:“我是你的保姆啊。”
“隻因為是保姆嗎?”墨白笑得更燦爛:“還是因為,你很喜歡宮南澤?”
“啊?什麼……什麼……”林樂樂擡頭望着墨白空洞的眼睛,明知他什麼都看不見,卻覺得哪怕沒有眼睛,墨白也能輕易看破他藏起的秘密,臉色紅了白,白了又紅:“那麼明顯嗎?盲人都看出來了?”
墨白笑道:“我還用看嗎?聽都聽出來了。”
正是因為看不見才能發現,林樂樂每次提起“宮老闆”三個字都帶着雀躍,像是衣兜裡揣着的小白兔,以為藏得很好,卻不知兩條白色長耳朵早就支了出來,警惕地四處亂轉。
誰家的衣服上會長兔子耳朵呢?
林樂樂往墨白身邊湊了湊,明明家裡沒人,仍然壓低聲音,像是在跟小夥伴說悄悄話:“我跟你說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宮老闆哦。”
墨白點頭:“說吧。”
林樂樂道:“其實我在應聘保姆之前就認識宮老闆了……不對,不是認識,隻能說知道他,我跟他一個學校的,他大我七屆,但我們學校裡到現在還能看見他上學時獲國際獎的作品,而且我們老師,上課經常提起他。”
墨白終于有了點兒興趣:“提他什麼呢?好的還是壞的。”
“當然是好的,”林樂樂一臉驕傲,好像學長的光輝曆史他也與有榮焉:“老師說,宮老闆是他見過最有才華和靈氣的學生,如果一切順利,現在也該是時尚界數得上名字的大師了。”
墨白道:“這麼說,那就是不順利了?”
“嗯嗯,”林樂樂道:“你是宮老闆的愛人,你該知道吧,他是孤兒,福利院長大的,以前可窮了,上學都是靠的資助,碩士畢業那會兒本來有個出國留學的名額,設計界的頂級學府啊,誰知道讓一個家裡有錢有勢的人給搶了,他消沉了一陣子,後來一畢業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要不是面試的時候看見宮老闆的名字,我都沒想到還能看見學長。”
“嗨,我在說什麼呀,”林樂樂後知後覺:“這些事你應該都知道吧,你們是夫妻,他應該早就跟你說了。”
“沒有,他沒說過,”墨白摸了摸他的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樂樂。”
宮南澤今天回來早,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燒烤味兒,進了餐廳正看見林樂樂戴着一次性手套在剝小龍蝦,墨白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等,林樂樂給他喂一個,自己吃一個,再給他喂一個,再自己吃一個,吃東西的間隙還抽空聊幾句,有種詭異的和諧。
宮南澤說話時聲音都不對了,一點兒也找不出溫柔痕迹:“你倆在幹什麼?”
林樂樂這才注意到有人回來,沒等說什麼,已經聽見墨白開口:“你回來了?今天那麼早?”
林樂樂這才找到機會開口:“我們在吃小龍蝦呀,你要不要一起吃?”
宮南澤道:“我可沒說過能給他吃這種東西,你就是這麼當保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