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卻還在和人嚷着繼續喝。
她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充滿了煙火氣,即便這裡的飯菜讓她吃着有些拉嗓子,可每一口都是香的,每一口也都是甜的,吃進肚子裡讓人感覺踏實、幸福。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今日可是洞房花燭夜,你們愛鬧就鬧,快些放我侄兒回屋去。”江王氏拽着已經開始打擺子的江林木,一邊笑罵着年輕一輩,一邊暗示大家差不多該散了。
聽到江林木要回來了,姝奕一整日都不曾緊張的心,這會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沒一會兒堂屋的方向傳來了踉跄的腳步聲,姝奕坐在炕沿上緊張的揪着手裡的帕子,但聽着外面的動靜,這人顯然是醉的不輕,而江王氏一個人,力氣有限也有些招架不了。
姝奕猶豫了一瞬,也顧不得緊張和害羞,趕忙起身出門去迎,門簾一掀開就看到江王氏架着爛醉如泥的人,踉跄着朝這邊走來。
“二郎這邊這邊,唉唉……你别亂晃啊,門在這邊呢……”
就這麼幾步路的功夫,江王氏的臉色都累得紅中透紫,嘴裡更是罵起了自己的兒子,“長生這個兔崽子,這樣大的日子也不知道回來幫着你擋擋酒,真是關鍵時候他是一點用都沒有。”
喝醉的人哪裡曉得架着他的是誰,聽到有人罵江長生,眉頭皺緊停下腳步,想要和身邊的人理論。
“你,你幹…嘛罵我,我大哥,我,我我大哥那是真,真男兒!你,你什麼都不懂,不許罵我大哥!”
“噗嗤,哈哈哈哈哈,他喝醉了怎麼是這幅樣子?”姝奕一邊笑着,一邊趕忙來到江林木的另一側,拉着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頭上。
另一邊的江王氏明顯感覺到了重量被分擔出去,松了一口氣,看看臉色坨紅喝得有些不知人事的江林木。
“呸,也就你還向着他,等他改日回來,你瞧你大伯不打斷他的腿。”
姝奕和江王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人拖到了火炕上,雖然是二月的天,可家裡仍舊燒了炕,這天冷被褥薄,炕頭暖暖的睡一夜才不冷。
将人擡到了炕上去,江王氏倚靠着門邊的牆,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掐着腰,呼哧帶喘的緩了好一會兒。
“今夜這人怕是醒不了了,你且早些給他擦擦臉,收拾一下也早點休息吧。”
看着還在說醉話的人,姝奕不知怎麼的反倒是輕松不少,“嗳,我看竈房裡燒着熱水,我這就去打盆水過來,今日也辛苦大伯母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外面的桌子留着明日我起來收拾就行。”
今日她躲懶在屋裡待了一日,外面也都是大伯母和祖母在忙碌,什麼忙都沒幫上,總不能讓二位長輩黑燈瞎火的繼續忙。
不過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不等江王氏說什麼,原本躺在炕上的人猛然坐了起來,像是詐屍的毫無預兆,吓得姝奕差點驚呼出聲,一旁的江王氏也吓得一哆嗦。
江林木眼皮都睜不開,一張臉紅的像是個猴屁股,坐在炕上身子都在打晃兒,像根立不住的柳條。
嘴裡嘟囔着什麼,讓人聽着有些不真切,姝奕驚吓過後緩過來,湊近了問了一聲,“夫君,你是不是渴了要喝水?”
江林木像是絲毫沒聽進去她的問題,自顧自的嘟囔着,“我要讀書,我要考功名,我要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我要讀書……”
聽到這裡,姝奕和江王氏對視一眼,兩人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但心頭又有些酸酸澀澀的。
笑了一會兒,江王氏歎息一聲,“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些收拾下休息吧,外面的事兒明日咱們再收拾。”
“好,大伯母您也早些休息。”
外面,江二海幫着将大哥江大成架進回了屋子裡,院子裡白日幫忙的人也沒急着走,見江家人忙不過來,又幫着将桌子上飯菜收拾一番,剩菜也都端進了竈房裡。
林春花也用碗盛了些沒怎麼動過的菜,讓來幫忙的人帶回去,“你們不嫌棄就拿回去,明早熱一熱溜個饅頭就着當個早飯。”
都是窮苦出身的村民,哪裡會嫌棄着帶着肉片的剩菜,這些他們眼裡可都是好東西呢。
“那我們可不客氣了,這碗明日我們再給送回來。”大家也都曉得,誰家辦喜事兒都得四下借桌椅碗筷。
這碗可不是便宜的物件,誰也不會在家備太多的碗筷,好多人家裡都是按人頭買的碗筷,多一雙都沒有。
“成,明日天好正好過來咱們一起做針線。”林春花這一日下來,也累得夠嗆,這會兒強扯出一絲笑容。
衆人也都看在眼裡,各自端着一碗剩菜,玩笑兩句也都紛紛散了。
江王氏服侍婆母回屋後,這才回自己的房裡,這會兒江大成都已經吐了一地,身上的衣服也都髒了,氣得江王氏狠狠捶了他兩下。
與之截然相反的,則是江林木的屋裡,姝奕幫他換下來外衣,給他擦洗完臉和手腳後,這人便睡沉過去,姝奕收拾完自己,也熄燈睡過去。
所日和祖母睡在一個炕上,姝奕并未覺得有多别扭,可是今日她身邊睡着一個男人,即便這人醉得不省人事,可她這顆心還是緊張的不行。
洞房花燭夜,這紅蠟自然是不能熄滅的,她借着燭光看向身邊的人,醉酒後他的臉頰多了兩團紅,看着不但讓人覺得冷情,反而有些可愛。’
姝奕仗着人醉酒睡過去,撐起身子趴在他的身邊,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他的容貌。
這人雖算不得擲果潘郎之貌,但也有着醉玉頹山之姿,醒着的時候他這眉眼總帶着幾分攻擊性,可……今日看着她的時候,又是那樣的溫潤周到。
姝奕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描畫着他的眉骨鼻梁,最後指尖停在他的唇峰上,盯着那雙淡色的唇看了不知多久,姝奕突然紅着臉爬了下去,江家本就是村裡出名的窮戶。
家裡的被褥也不多,這會兒他們二人成了親,今日又是洞房花燭夜,自然也不會多放被褥,二人便共用一套被褥,枕着一個枕頭。
這會兒她俯身爬下去,才發現這被褥不大,他們二人挨在一起,此刻她便像是半趴在他的懷中似的,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處。
姝奕臉色瞬間爆紅,想要挪動一下拉開兩人的距離,可這被褥就那麼大點的面積,稍微往外些就會蓋不到,二月的夜冷得讓人打顫,她又不得不縮回去。
折騰了兩回似乎是驚擾到了身邊的人,本已熟睡的江林木劍眉緊蹙,像是有些煩躁不耐煩似的,側過身來一把将她抱入懷中。
本來顯得十分清瘦的人,一雙臂膀肌肉隆起,抱着懷中的人像是抱着一隻小貓兒似的,将她制的老老實實動彈不得。
睡夢中他十分滿意,用腦袋蹭蹭了懷中小貓的臉,好像喜歡這份懷中的柔軟,他又收緊了手臂,和其緊緊貼合在一起。
姝奕臉紅的像是塗完了整盒胭脂,呼吸也變得弱弱的,别說對方抱住了她,便是不用力抱,她此刻也已經吓得不敢動。
滾燙的呼吸打在她的耳邊,炙熱的肌膚和她緊緊相貼,耳朵裡鼓噪着心跳的聲音,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緊繃的神經逐漸開始疲憊,昏昏沉沉中她本能尋求熱源,将自己縮起來往那個滾燙的懷抱中窩了窩。
本是一夜無眠的時光,卻變成了一夜無夢,正是酣甜一覺的好時候,就被院子外一陣慌亂的敲門聲吵醒,全家不管是醉酒的人,還是昨日忙碌一日的人,這會兒都睡不着了,有些茫然的坐起身。
“外面這是怎麼了?”姝奕睜開眼的時候,恍若還覺得自己在和祖母一起睡的,結果一側頭,看着面冠如玉的男人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着她,頓時姝奕臉色绯紅一片,本就已經脆弱的睡意,這會兒驟然被激的粉碎。
江林木猛地在自己被窩裡看到姝奕也是一愣,回憶起昨日二人已經成了親,他耳朵紅得像是要滴血似的,他想要坐起來,可稍一動才發現他的手臂酸麻的厲害。
二人這會兒回過神,才發現他們此刻的姿勢還有多暧昧,姝奕整個人都窩在他的懷中,而他的手臂卻搭在她的腰上,将人緊緊的攬在懷中。
姝奕想來了昨晚入睡前的事兒,臉色爆紅像是要滴血,她猛地坐起身,可身上穿着大伯母給她買的大紅色的寝衣,因為是成衣所以并不怎麼合身。
這會兒她掙紮的坐起身,肥大的衣領斜斜垮垮的挂在肩頭,瑩白圓潤的肩頭被紅色的稠衣襯得越發誘人泛光。
早起的青年将這一模盡收眼底,隻覺得口舌幹燥,下腹也像是窩着一團火似的,剛還還算是溫和的眸子陡然染上冷意,且帶着幾分厲色。
他趕忙移開視線,緩了一會兒手臂上的酸麻也都輕了很多,他有些慌亂的坐起身,卻将被子緊緊按在自己的腰腹處,一副誓死也掀開的架勢。
一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幹啞的厲害,他咳了一聲,緩解了嗓子的不适,“咳,像是出了什麼事兒。”
他強作鎮定,一邊說着一邊迅速拿起一旁的衣裳,用側過身對背對着姝奕開始穿衣,像是在遮掩這什麼,穿好長袍卻不敢束腰,就那樣松松垮垮的下了地。
姝奕也低着頭不敢亂看,慌忙拿起昨晚準備的新衣穿上,“公爹好像去開門了,夫君你慢些小心頭暈。”
昨日這人喝的可不少,這會兒人瞧着臉色仍舊紅紅的,像是沒醒過來酒似的,姝奕不由得開始擔心。
她不說,江林木還沒有什麼感覺,經她這樣一說還真覺得頭有些疼,人胃裡也不怎麼舒服,勉強往前走了兩步,靠在書桌邊擡起手按了按太陽穴。
可顯然外面的人和事兒,好像不怎麼想給他緩緩的時間,他爹江二海的聲音突然在房門外響起。
“二郎,二郎起了嗎?”往日他都已經推門進來喊兒子了,可昨日兒子已經成了親,他這個做父親的便不能再随意進出兒子的屋。
江林木穿好衣服,要去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姝奕,姝奕這會兒也已經穿好衣服,他一邊穿着鞋子一邊打開房門,“爹,怎麼了?”
江二海滿臉着急的說道:“快穿上衣服跟我走,你大哥在東溝村和人家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