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新朝建立不久,科舉制度也有所改革,前朝考秀才都是要經曆三場考試,到了這一朝盛安帝便直接改成了兩場,縣試之後便是府試,能否考中秀才,邁入科舉的關鍵便是在這一場考核。
考完之後成績會在第四日張貼榜單,在府城他們也就能待五日,江長生看着還有好多甕的藥膏,左右這兩日閑着也無事,留在家裡每日都在想着二弟的成績。
他也不想給人添鬧心,這會兒估計二弟比他還要緊張焦躁吧。
如此想着,他便用扁擔挑着籮筐準備去碼頭繼續賣膏藥,“二弟,弟妹中午不用等我回來吃飯了,我晚上再回來,我想着中午挑着去周圍幾個村轉轉,有不少老人腿腳不好,也需要買些膏藥用,趁着咱們回家之前,争取将這些都賣出去。”
“好,那大哥路上小心些,下午早點回來,天黑路不好走。”江林木細細的叮囑着。
“好,我曉得你們回去吧。”
這些日子都忙着,這會兒閑了下姝奕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如你陪我去擺攤吧,明後日就不擺了,咱們去街上去買些東西帶回去,好容易出來一趟總不好空着手回去。”
若說他們這些日子沒掙錢,都是花用祖母給的錢,姝奕或許也不會想着買些什麼,家裡能省出這些錢給他們一起過來趕考已是不易,哪裡還敢亂花。
但現在他們不僅沒有動祖母給的錢,她在這些日子裡,已經拼拼湊湊掙了十多兩,現如今手裡攢着的有□□兩,這還是刨除平日買菜買肉剩下的。
回去給家裡買些東西的心思也就萌生,甚至她都盤算好要買些什麼。
“好。”
二人收拾好東西,江林木扛着桌椅和姝奕一起去了巷子口,剛到還沒放下桌子,二人就看到一個官吏朝着這邊走來,臉色鐵青着,氣勢洶洶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江林木下意識上前一步,擋在了姝奕的面前,沖着走過來的官吏微微颔首,手裡的桌椅尚未放下,也不便行禮。
“這位官爺可是有什麼事兒?”
那人停下腳步,胸口不斷起伏着,顯然這一路他是急行而來,更不像是單純的收攤費。
蘇生安冰冷的目光打量一下江林木,接着轉而越過他掃向身後的姝奕,“你便是這兩日在這裡行醫的女郎中?”
姝奕不曉得對方因何而來,她怯怯的沒有急着應聲,警惕審視着對方,猶豫半晌微微颔首,“正是民婦,不知官爺為何而來?”
聽到姝奕這個回答,那人臉色顯然好看了幾分,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緊繃着的神色緩和許多。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離開了府城,我家夫人得知女先生會治耳疾,命我務必請先生過去幫着瞧瞧。”
姝奕看着他臉色尚有急色,已經覺得有些疲憊了,她都不曉得這些日子和人解釋了多少次,她真的不會治療耳疾,那些人也都不是真的耳疾,隻是表症像是耳疾而已。
“或許貴府的夫人不知,民婦并非會治耳疾,隻是碰巧治好了兩位因驚吓和氣郁而緻的失聰。”
蘇生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也不想自己回去回話,猶豫了一下說道:“能不能治的先生去看看再說,如是實在治不了,你隻管自己禀明夫人便罷。”
姝奕側頭和江林木對視一眼,有些求助的看着他,不曉得現在改如何是好。
江林木的眸子帶着幾分冷厲,不像是個好說話的樣子,他劍眉上挑帶着幾分孤傲,蘇生安心裡直突突,這人雖是個讀書人,可怎麼這神色比他們獄裡關着的賊匪還要唬人?
看着對方有些恍惚不安的神色,他把手裡的桌椅放下,“可我們這還有東西呢,不如官爺說個地址,我們夫妻先将東西放回去,再登門如何?”
“哎呀,你們怎麼這樣麻煩。”說着他想了想,“東西放在這裡吧,我讓我兄弟在附近幫着照看着,一會兒你們回來再取,我們夫人還在府中等着呢,你們快些吧。”
被他催着,姝奕和江林木對視一眼,無奈的放下桌椅,和一旁的茶水攤子的女掌櫃說了一聲,讓她幫着照看一二,便跟着蘇生安朝着府城中央走去。
這裡住着的非富即貴,或者說就連知府和通判大人的府宅也都在這裡,想到這點江林木湊過去和姝奕說了一聲。
二人看着前面官吏穿着的一副,心裡也都有數了,能差遣官吏過來辦事的,無外乎知府或者通判,姝奕的心不由得提起。
往前走了沒多久,那人帶着他們進了一個巷子裡,看着高大的磚牆,也隻以顯示對方的身份,但這個方向顯然不是走正門,果然往前走了沒一會兒,蘇生安敲響了一扇偏門。
他和守門的人交談了兩句,回頭沖着他們二人揮揮手,“跟我進來。”
進門後,姝奕目光在四周打量一番,便瞧出這是一個三進的院子,二人不敢多問随着人往裡走去,到了一個月洞門的附近,蘇生安停住了腳步。
“你們跟着這位媽媽進去吧。”
月洞門後一位老夫人靜立着,看着姝奕和江林木她微微颔首,“夫人正在屋裡等着,跟我來吧。”
月洞門離着正院不遠,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偏廳,“進去吧,夫人已經等着了。”
門簾尚未掀開,姝奕就聞到了一股子香味,這香過于香甜了些,聞着讓人感覺頭腦發漲呼吸都有些不暢。
她不适的皺了皺眉,小心的朝裡走去,昏暗的房間裡,姝奕和江林木屏住了呼吸,他們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歪在榻上像是睡着了,她眉宇間雖有些疲憊身子也略顯瘦弱,但絲毫未曾影響她的美貌。
引着他們進門的婆子,輕聲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二人似是說了悄悄話似的,須臾那一身暗色華服的人坐直身子,目光裡滿是探究的看着姝奕和江林木。
“你們就是這兩日府城盛傳的醫家?當真能治好耳疾?”
姝奕上前恭敬的屈膝一禮,“回夫人,民婦的确會些醫術,卻并不擅長耳疾,隻是巧合治好了兩位患者。”
她垂着眸子十分規矩的也不亂看,一旁的江林木更是從夫人醒後,規矩的垂着眼皮,靜立在一旁當個擺設。
那婦人聞言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舒服的樣子,整個人看着沒有多少精氣神,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一臉哀愁的模樣,沖着姝奕和江林木擺擺手,顯然有些失望。
“那你們回去吧。”
看着她這幅樣子,姝奕蹙了蹙眉并未像剛才那般恭敬有禮,杵在原地糾結的看着那個婦人。
“夫人,既然我們夫妻都已經過來了,不如就讓我們瞧瞧吧,治得了則治,若是民婦醫術不精便自當離去。”
那位夫人身邊的丫鬟眼珠一轉,湊過去小聲勸道:“是啊夫人,先讓這二位去瞧瞧,若是能治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治不了也無妨礙。”
“明軒堂和濟世堂的當家醫者都來過,也都說了無法醫治。”說着她目光懷疑的看着年紀輕輕的姝奕,“也是我一時心急信了傳言,你瞧瞧這麼個小丫頭,又怎麼能治好我兒啊,算了,給他們三錢銀子打發走了吧。”
二人雖然說話的聲音不大,可這堂屋也就那麼大點的地方,姝奕和江林木自然也都聽在了耳朵裡。
若說别的姝奕還會自謙一下,但聽到有人因為她年紀小,就瞧不上她的醫術,這算是觸到了她的底線。
她屈膝一禮,“夫人此言差矣,我外祖父家中乃是世代醫家,我八個月開始便開始嗅着藥味聞藥名,三歲便可遮目辯藥,雖不敢稱醫術高明,卻也不是什麼诓騙百姓的庸醫。”
看着她目光堅定帶着薄怒的樣子,原本沒有什麼起色的人,突然笑了一聲,不但沒有因為姝奕的态度而生氣,反而看她的目光柔和許多。
“罷了,你這丫頭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榮姑,帶他們去偏房瞧瞧去吧。”
“夫人不過去瞧瞧嗎?”榮姑有些憂愁的看着她。
“不過去了,她看着我隻會更惱火,你帶他們過去吧。”
聽着他們的話,姝奕雲裡霧裡的,但也不會多問,于是他們跟着榮姑去了偏房,隻是在進門的時候,榮姑回頭看了眼江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