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江林木要去報到,姝奕給他拿出來大伯母做好的新衣服,這布料還是他們上次在府城買的。
穿上了新衣服,姝奕拿出來十兩銀子給他,“夫君這些拿好了。”
江林木打開錢袋子看了一眼,“用不了這麼多,聽聞府學的束脩一年是六兩,我是禀生可以減免一半,也就三四兩。”
“拿着,用不上大不了再拿回來,省的到時候不夠反倒是出亂子。”她一邊給他整理着衣領,一邊叮囑他帶好需要的東西,還有她今天的安排。
“我今日想去巷子口再擺擺攤,這段時間沒出攤,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
聽到她又要去出攤,江林木有些不太放心,“不如等我回來和你一起去。”
姝奕剜了他一眼,“日後你去府學讀書,那不成我還要等着你放學再去擺攤?放心,我今日攤子往前些,交了攤費衙門的官差自會照應着些,不會有什麼事兒。”
“嗯,那若是有什麼事兒,就讓人幫着往書院遞消息,我去辦完了手續就回來。”他有些不舍的握了握她的手,這段時間他們向來都是形影不離,突然要自己去做事,和她分開一會兒竟然有些不舍。
“好。”
看着她神色輕松,絲毫沒有不舍的情緒,江林木抿直唇角,神色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什麼。
姝奕給他拿來書袋,一轉身看着他淡淡的目光,雖然臉上瞧不出什麼,可姝奕十分能确定,這人好像高興了。
這讓她心裡有些納悶,這人又怎麼了?
她觑着對方,将書袋挂在了他的肩頭,看着他淺色的唇緊緊的抿着,姝奕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好像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
江林木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也也沒有看她,“我走了。”他帶着幾分冷淡的說道。
“等等。”姝奕突然叫住他,江林木給她一個背影,卻不願轉回頭看看她,姝奕這下徹底确定,這人就是在和她鬧脾氣。
她帶着幾分無奈走過去,踮起腳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這樣可以了吧?中午做你喜歡吃的小馄饨,早去早回。”
對上她水汪汪含笑的眸子,江林木繃着的冷臉終于沒繃住,嘴角輕輕的往上勾起一個弧度,手腕一轉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捏捏,“等我回來。”
等人出門之後,姝奕自己扛了兩趟,才将桌椅全都搬到了巷子口,人剛坐下,一旁茶水攤的老闆娘就出來搭話。
“喲,是女郎中回來了呀,這段時日可是有不少人過來尋你,你真該盤個店面正正經經當個做堂大夫。”
姝奕擺好了她需要用到的東西,将官吏給她的竹簽子插在了桌邊,“我沒有那麼多的錢,再說一個店面隻我一個也不行,這城裡已經有兩家了,我這人微言輕的,可不想湊那個熱鬧。”
女掌櫃了然的點點頭,“也是,他們兩家的根基可都不淺,你繞着點也沒有錯。”說完她四下看了看,“你夫君和兄長怎麼沒來幫你啊。”
之前姝奕出攤她兄長和夫君也都會幫着搬東西,今日卻是她自己出攤,看着都有些費勁兒。
提到江林木,姝奕的眼睛裡的光都溫柔了下來,“我夫君中了秀才,往後會在府學讀書,平日可能都得我自己出攤了。”
“呀,當初看你夫君就不像是個一般人,現在都已經是秀才了,日後定能當個大官兒,這讀書人走到哪裡都受人敬重,真是好啊,可惜我那兒子癡傻,不是個讀書的料子。”
歎息完,女掌櫃倚靠在門邊,看看姝奕的東西說道:“不如你以後出完攤,就将桌椅放在我鋪子裡,等着第二日你隻管從我這裡搬出去就行,如此倒也輕省些。”
姝奕不是沒有想過,隻是這事兒她也不好開口說,現在女掌櫃開了口,姝奕自然不會拒絕。
“那感情好,不過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不如我每個月交些錢吧。”
具體交多少姝奕不知道,也不好說,就猶豫着看向了女掌櫃。
“我姓宋,你管我叫一聲宋姐就行,我也是瞧着和你投緣,不過是晚上在這裡放一張桌子罷了,談什麼錢啊,若是為錢我也不會開這個口,你非要給我錢,那便是看低了我。”
她都這樣說了,讓姝奕也說不出旁的話,隻是滿心感激的道謝。
坐下來想了一會兒,姝奕突然站起來走到茶水攤邊,“宋姐,我這裡有兩個涼茶的方子,你有沒有興趣試着做一做?”
這可是好東西,這年頭不管香方,藥方,還是做胭脂做醬料的方子,可都是密不外傳,家族世世代代的根基所在。
姝奕說的這樣輕松,但聽在宋姐的耳朵裡,也已經十分有份量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這,這會不會不好啊,我這地方大,平素也是擺着桌椅的地方,不過是給你存一下,你不用這樣過意不去。”
幫着姝奕存放桌椅的在她看來芝麻小事,之前姝奕也幫着她拉了不少的生意,最近來她店裡和苦丁茶和山楂蜜水的人也越來越多。
“宋姐誠心待我,我也隻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過是一個方子而已,于我而言也算不得什麼,正如宋姐幫我存放桌椅,妹妹這番心意誠心送出,宋姐不會嫌棄不接,讓它掉在地上吧?”
“哎喲喲,到底是秀才娘子啊,這小嘴兒是真能說,你都這樣說了我若再不接着成了個什麼人呢,妹子既然誠心待我,日後有什麼就隻管和姐姐說,你切莫與我生份喽。”
擺攤的第一天,過來的人少,一上午姝奕掙了三百一十文,江林木去府學報到回來,看了一眼時辰沒有直接回家,腳步一轉朝着巷口走去,這會兒天色已經不算早,姝奕也打算收拾東西回家做飯。
剛站起身一道陰影這下,姝奕下意識的擡起頭,眼前人眉宇舒展,眉峰高挑帶着幾分剛毅,濃長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陰影,偏白的膚色被淡藍的布料襯的越發的白。
淡色的唇微微勾起一個溫柔愉悅的弧度,“娘子,我來幫你收攤。”
姝奕也沒想到他會這樣早回來,眼睛裡的驚喜是遮掩不住的,“夫君竟然回來的這樣早,今日去辦入學可還順利?”
江林木拍了拍肩頭背着的包袱,“順利,也多虧娘子叮囑多了些銀錢,這在府學讀書都必須統一着裝,這不每人要交三兩銀子領兩套學服,日後在書院讀書都要穿這個,若是沒穿不讓進門呢。”
一旁的宋姐倚着牆角嗑着瓜子,聽到江林木說的這些,不由得啧啧出聲,“這讀書可真是費錢的營生啊,也難怪那麼多人堅持不下來。”
姝奕也深表同感,不管是前朝還是如今的大晉,寒門學子那是少之又少,倒也不是沒有人才,而是家裡撐不住這麼大的投入。
想江家這樣舉全家之力,咬牙供一個讀書郎的人家,那是十家裡出不了一家,看着現在風清朗月男人,姝奕再一次感受到了祖母林春花的胸襟和氣度。
這可不是一個農戶人家常有的,若是祖母出生在大戶人家,那也絕對是個了不起的當家夫人,足以帶着整個家族,名震大晉。
收拾好東西,得知桌椅可以寄存在茶水攤,江林木十分感激的沖着宋姐深作一揖,“多謝宋娘子照顧我家娘子。”
“得得得,你娘子都已經謝過了,早說這是我們姐妹的交情,秀才就不必和我再客氣了,快些回去忙去吧。”
回到家中,姝奕拿出來早上出門前腌制好的餡料,開始和面做馄饨皮,這可是個體力活,想要皮薄如蟬翼,就要不斷反複的擀面皮,直到面皮薄的可以透光,這般包出來的馄饨才會入口嫩滑。
姝奕這邊剛擀了一遍,江林木換好了衣服,洗幹淨收拾過來幫忙,“我來擀皮,你先去調湯底吧。”
說到底他是個男人,又是個做過莊稼活兒的男人,力氣自然比她大出許多,姝奕看着他做得不錯,也就放心交給他擀皮。
她一邊燒水調湯底,一邊好奇府學今日的事,江林木也和她講着今日看到的聽到的事兒。
“府學還有号舍,家離得遠的可以住在書院中,書院中也有食堂,中午可以在書院裡吃飯,聽說價錢也比外面的便宜許多。”
這個事兒姝奕也是第一次聽說,縣學那邊都不管飯,更沒有号舍讓學生居住,“那夫君什麼時候開始去讀書?”
“明日就要開始,雖然現在教的都不知重要的東西,多是溫習之前的内容,不過書院裡的課又多了君子六藝,這段時間可以着重學習這一塊,七天後正式開學,到時候時間和課業上也都會加緊。”
對于君子六藝姝奕還是曉得的,她雖然沒有去過學堂讀書,但她的娘親和父親也都是識字會讀書的人,舅舅也是考過秀才的,她從小也被教着認字讀書,對于君子六藝自然是了解的。
“那夫君想什麼時候去?”她反倒是覺得江林木該去多學學,江家無法給他請傳授六藝的師父,已經比那些貴族公子晚了不少,這個時候能抓着學習的機會,該去補補。
江林木小心的觑了一眼姝奕,試探着說道:“我想着既然來了府學,就該多學學,若是明日就可以去讀書,那還是去的好,我不見得是有天賦的,或許就該更刻苦些。”
說着他低下頭将面皮翻了個面繼續擀,淡色的唇抿直,神色裡帶着幾分愧疚,“可我若是一心鋪在學業上,家裡便幫不上你什麼……”
不等他說完心裡的想法,姝奕笑了,“夫君肯上進自然是最好的,咱們來府城可不是為了擺攤開鋪子的,夫君可莫要本末倒置,你努力學習早日學有所成,才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
鍋裡的湯底燒好,姝奕打開蓋子的一瞬間,熱氣湧了出來,她将湯底盛在碗中,又給鍋裡加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