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木已經沖了進去,蜷縮在地上的人突然哭嚎起來,“我不是土匪,我真的沒有殺人,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土匪!我沒有殺人……”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似的,江林木喊了他兩聲,對方仍舊緊張的調整身子,像是一隻刺猬,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似的。
江林木蹲在那人的身邊将人掰正,“大哥,大哥我是二郎啊大哥。”
聽到“二郎”兩個字,蹲在地上掙紮的人終于有了一點反應,他渾渾噩噩的擡起頭看向江林木,昏暗的牢房裡,他湊到江林木的面前,茫然的雙眼緊緊盯着對方瞧,确認這次他沒有認錯,江長生突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二郎?真的是二郎,弟弟啊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土匪也沒有殺人,你快幫我和大人說說,我真的沒有殺人!”
姝奕沒有進去,站在門口的位置,聽到他這話眉頭不由得皺了皺,向來敏銳的江林木自然也發現了他話語中的蹊跷。
“殺人?大哥你把這些日子的事兒細細和我說一說,咱們的時間多,你五一錯漏不管什麼都和我說,越細越好,你若想要從這裡出去,想要活命,就給我靜下心細細想想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
伴随着江林木咬牙切齒的吼聲,慌亂的江長生逐漸的冷靜了下來,他哽咽着開始事無巨細的和江林木說着。
一時間牢房裡隻有他自己的聲音,沒人催促他更沒有人嫌他啰嗦,“我當時真不知道他剛殺過人,我還以為他身上的血都是他自己傷口上的,看着他穿着镖局的衣服我也沒有多想,以為他們是遇到了強盜,押镖的以為他死了,才将他扔在一旁,人還有氣我也不能看着他死了,誰承想竟然惹上了這樣的麻煩。”
姝奕來的時候還拎着一隻食盒,這會兒也打開拿出一竹桶的藥茶,遞給對方,“大哥喝口水再接着說。”
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好好吃飯,加上這牢飯甚至連村裡的泔水都趕不上,江長生更是一口都吃不下。
這回喝了一口滿是米香味的茶,人也比剛才清醒了很多。
江林木仔仔細細回憶着他說的話,“你是說這些人曾經就是在北城外镖行的?”
“對,就是之前給我他們送過兩次藥膏的那家,之前都是在府城的北城外,這次卻讓人帶信兒,說是要在縣城和府城結界的客棧的交貨,我聽他們那些人說着‘船頂風不好走,容易翻船’之類的,我也沒多注意,他們檢查了藥膏沒有問題,就給我結了錢。”
“哦對了,他們這次的隊伍人不少,但我瞧着好像也隻有三輛馬車,馬車上也都是挺大個兒的箱子,看着好像都不輕,我離開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那些人都在往車上搬貨,四五個壯漢搬一個都費勁兒。”
江林木一雙眸子陡然染上了冷光,他神色凝重着急的詢問道:“你可記得那個镖隊朝着什麼方向而去?”
這功夫兒姝奕已經将食盒裡的飯菜拿了出來,這些也都是他們二人去找知府時,順路買到的吃食。
江長生拿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含糊的說道:“那條道是個三岔口,往北就是府城,往西是咱們縣裡的方向,東邊是山過不了車馬,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裝車,并未看到他們往裡,若不是去府城,那便是往南走了。”
“還有什麼大哥再仔細想想,除了這些還有什麼讓你覺得奇怪的,或者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你再想想。”
這會兒飯也吃了,水也喝了,加上他最信任的弟弟就在身邊,江長生倒是逐漸的冷靜了下來,聞言他皺着眉頭細細的想了一圈,“若說是奇怪的地方,那的确有些怪,那些箱子明明看着很重,可箱子的蓋闆卻有些破舊,像是用過很久的樣子,有些地方都已經裂開,箱子卻是新的,我當時還納悶這人怎麼買得起箱子買不起個箱蓋?”
江林木像是想到了什麼,瞬間瞪大了眼睛,“大哥,你且在這裡再委屈幾日,我們很快救你出去。”
說完,江林木拽着還有些懵懂的姝奕,朝着牢房外走去,身後傳來了江長生着急的呼喊聲,“二郎,你可一定要快啊,記得和大人說我沒有殺人啊!”
在昏暗的牢房裡待着時間久一點,陡然出來被外面的明亮的光線刺的掙不開眼睛,姝奕微微眯起眸子,想要适應外面的光亮。
心裡也在不斷的回憶着江長生說的那些事兒,可不管怎麼想好想都想不出來太多。
“夫君你是通過大哥說的事兒,找到了付小姐的下落了嗎?”
江林木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雖然三皇子楊卓已經處理掉不少賊人的耳目,看着也不見得所有的暗樁都被拔除,就比如帶着付婉珠在逃的那些人,那不也都是在三皇子的耳目下逃走的。
江林木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的說道:“并沒有什麼收獲,但我大哥我還是了解的,他長這麼唯獨殺過雞,連頭豬都殺不了又怎麼能殺人。”
對上他的目光姝奕曉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于是臉色露出焦灼和痛苦之色,牽着江林木的手,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官衙中,付知府也在等着江林木的歸來,這次師爺一報,付知府立馬讓人進來。
“如何?你有什麼線索或者想法?”付知府的眼中帶着倨傲,和不屑的神色看着江林木。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查過,也不是沒審問過江長生,但都一無所獲,在江林木從牢獄過來之前,他安排的人已經提前過來禀報過,江長生依舊還是那些說辭,并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江林木這會兒卻沒有什麼閑工夫和他扯,身後的門一關上,他立馬着急的說道:“大人快些安排可靠的人,朝南快馬加鞭的追上威虎镖局的隊伍,若是我沒有猜錯,宋通判貪污的銀兩和付小姐都在镖隊的手裡。”
“什麼?!”付知府猛地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當初之所以查到你大哥的身上,我便是對那批貨有所懷疑,在他們出城之前都已經開箱盤查過,不可能有人。”
江林木冰冷的掀起眼皮,目光堅定認真的看着對方,“因為人根本就不在箱子裡,而是在隊伍中!”
這個猜測或許有些不可能,因為官兵檢查隊伍的時候,若是付婉珠真的就在隊伍裡,那她隻要喊一嗓子,那些人都會被官兵捉拿,何須至今下落不明。
不知想到了什麼,付知府的臉色不太好看,他也顧不得和江林木說什麼,不管如何先截下那支隊伍。
他氣勢洶洶的朝外走去,陡然轉回頭看向江林木,一雙眸子微微眯起,“你可會騎馬?”
“生員不才,在書院中略學一二。”
“好,你跟我一起過去。”付知府絲毫不給江林木拒絕的機會,轉身朝着官衙外走去。
姝奕緊張的看向身邊的人,江林木曉得今日這一趟他非去不可,“放心我很快會回來,你且先回家和大伯他們說一聲,不用太擔心。”
事情緊急事關人命,姝奕便是在不放心,也不敢阻攔,“夫君萬事小心。”
帶着這個消息,姝奕回到了江家宅子,将事情和大伯和大伯母說了一聲,看着江王氏蓬亂的頭發,憔悴的面容,姝奕起身挽着她進了屋,幫着她熟悉一番。
也是因為她總是心心念念想着江林木,這會兒想找些事情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至于表現的太過焦慮,反倒引着大伯和大伯母擔心。
她強撐着心裡的擔憂,中午買了菜回來準備下廚好好做一頓,也讓大伯二人多吃些。
“大伯母多吃些菜,我們今日去牢裡看到了大哥,人沒事兒,精神頭也不錯,我們去的時候給他買了好幾個包子,夠吃兩三日的,大哥也叮囑夫君,讓回來告訴大伯和大伯母不用擔心,知府大人隻是問了問他話,并未用刑。”
這話從她回來,已經說了五六回了,可每次她說起來,大伯和大伯母都聽得十分認真,每聽一次他們的神色也冷靜放松不少。
姝奕一邊放慢速度說着江長生的狀況,一邊給他們夾菜,看着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姝奕也不再所說什麼,也跟着吃了半碗的飯,她心裡記挂着江林木,這會兒若不是為了哄着他們吃飯,她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在官衙外等着的祿安卻始終沒有回來報信兒,等在家裡的人也逐漸擔心起來,姝奕更是無心考慮晚飯的事兒。
三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堂屋裡,直到挂滿漫天星鬥,院門處始終沒有人影出現,這下不光江大成和江王氏坐不住,就連姝奕也無法再裝作無事發生。
她站起身,“我去衙門裡瞧瞧,夫君他們回來了沒有。”
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隻要江林木回來,祿安定然會跑回來報信兒,可現在人都沒有回來,顯然是沒有消息。
“我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江大成夫妻早就等不及了,之前是擔心給江林木添亂,并未要求跟過去,這會兒他們也等不下去。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祿安臉色通紅的跑回來,“夫人,主子他們回來了,付知府說請夫人帶着藥箱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