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韬絕食了。
一開始,霍家宅子上上下下都道小少爺一時想不開,可是過去兩天兩夜,他水也沒喝一口,要動真格的,小厮忙着跑過去禀告夫人。
夫人比老爺要心軟,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忍不住了,趁着霍正風出了門去,匆匆打開門,看見面無血色的兒子,眉毛立刻凝成一團:“你當真鐵了心要娶那女子?”
霍文韬睜開眼,他不算很健壯的身體,在屋裡躺的人暈暈沉沉,聽見這話,撐坐起來:“當真。”
夫人受不得兒子折磨自己,說要和老爺商量商量,霍文韬見有轉機,精神頭又上來,肯吃飯了,送飯的小丫鬟綠竹心軟,偷着給他遞了話,說那女子一直跪在門口,求二老放過小少爺,但沒人理她。
老爺嫌丢人,她卻長跪不起。
少爺心頭一跳,傻不傻,他爹娘還能真看着他死。這麼想着,眼裡卻一熱。
夜半,綠竹去門口把阿芹攙扶起來,給她使眼色,小聲道:“不知道夫人和老爺怎麼回事,突然點頭了。”
阿芹又驚又喜,她被拉着進門,這幾日跟夢裡似的,人還恍惚着,就跟心上人拜了堂,成了親。沒幾天霍文韬拎着箱子就走了,臨行前他認認真真給自己保證,說答應爹娘,去西邊什麼國家留學回來,他們就能安生了,她雖不忍,也明白這是給他二人唯一的出路,點了頭。
“我在家裡伺候爹娘,等着你。”鄭代芹含情脈脈,她是真心說出來這話的。
程淵還在感歎兩位新人剛拜了堂就天各一方,不知幾年才能再會,他就一晃神,站回了現實。
他和陳默從阿骨的記憶裡出來了。
霍文韬和鄭代芹一人一魂面面相觑。
他們二人顯然也進了記憶。
二人又走了一遍來時路,阿骨也不鬧騰了,兩個窟窿就直愣愣看着鄭代芹,小芹想起來這些往事,睜眼瞬間柔情萬分,卻轉瞬變成了更深的怒火。
“霍文韬,你還沒想起來嗎?你騙我。”她說。“你和你爹娘騙得我團團轉呀。”
說完就自顧自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
陳默從後面走出來,捂住了程淵的雙眼,在對方驚呼出來前開口:“哥哥,别看。”
女鬼化成一團烈火,灼灼地要燒到阿骨身上去,阿骨傻了一樣,一個頭骨立在空中不動,任由火勢去找他。
程淵被捂着眼,看不見可怖的烈火,但他聞到了火星味兒,急了:“别把我房子燒了呀!”他租的房子,壞了還得賠錢。
陳默又湊到他耳朵邊吹氣了:“沒事哥哥,我看這個鬼火好像隻燒阿骨。”
他說的沒錯,鄭代芹變做的一大團火焰熊熊燃燒,沙發地闆卻安然無恙,投放在家裡的5D影片一樣,就那麼過去了,但阿骨卻逐漸扭曲,一個頭顱被燙的變了形,要化了一樣。
掙紮着張嘴,咔吧咔吧地開頭喊:“小芹!你再殺我一次能好受一些,我讓你殺!”大義凜然似的,把窟窿眼一合,瞅着就要閉眼赴死了。
火焰卻停了。
“你想起來了?”鄭代芹聽見了,霍文韬剛才說“再。”他肯定是想起來了。
那頭骨的兩個窟窿中竟直直流下兩行清淚。
-
陳默拿着個鐵鍬奮力開挖,程淵想幫忙卻被拒絕了,讓他旁邊歇着。
“哥哥不會是嫌棄我挖得慢吧!”
程淵都不想搭理他。
“真的會在這裡嗎?”程淵還有點不相信,他們聽完阿骨說的“再殺我一次”就震驚了,接着兩人就再次來到這個地方。
程淵本來還有些懷疑,可直到陳默越挖越深,土坑坑裡露出一點可疑的顔色,兩個人都有些沉默了。
鄭代芹由愛生恨,殺死了阿骨,并将他的頭砍下,就埋在了老房子後院的樹下,玉蘭街道靈秀路228号,那棵樹已經長得枝繁葉茂,盤根錯節的樹枝圍繞着阿骨的頭。
“他的身子也在,哥哥見過了。”陳默回頭望着老房子。
影鬼被他召喚出來,剛想單膝一跪,看見程淵也在,趕緊忍住了,不能讓老大在大嫂面前掉馬。他牢記自己“朋友”的身份:死腿,别跪,快起來啊死腿!
影鬼心虛地望向陳默,陳默讓他去把霍文韬的屍體搬出來。
程淵有點懵,想了一會,想起來點苗頭:“地下室那個奇怪的祭壇?”
陳默點頭,女鬼每天晚上不知道去哪吸點生魂之氣,回來渡給霍文韬的身體,費了半天勁,就為了沒頭的一具屍,讓這屍到現在還沒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