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一看,不是霍文韬,還能是誰?
“阿芹?真的是你?我以為你、以為你......”霍文韬沒說下去,隻是盯着鄭代芹一寸一寸地看,瘦了好多,如此憔悴。
“要不是我看見有人用的帕子上那花,我還不敢相信,苗繡分明是你的手藝,我打聽到你那去,偷偷跟在你身後回來才敢相信,真的是你!”霍文韬語氣突然激動起來。
“阿芹,你沒離開,也沒死,為何旁人都道你已離我而去!?你是怨我不回來看你嗎?對不起,阿芹,我讀書期間無法回來,我來帶你走,我們回家去!”
他嘴裡反複念叨着這麼幾句話,逐漸瘋魔。
講到這裡,鄭潔的語氣逐漸低落。
而在那小屋中,聽着鄭代姐講述的阿骨,它也語氣激動起來,被燒壞的魂體隐隐發紅,在屋子裡橫沖直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父親和母親會......我不知道!阿芹,我回來之後他們騙了我,綠竹她......想必是被我娘滅口了,然後我、我大病了半年後開始活動,我,我不知竟是如此!”
阿骨的魂很疼,它想,原來阿芹受了那麼多苦,肯定比它還疼。
怪不得那年,他才剛找到她,她隻說了一句話。
當時,被霍文韬攥住了手腕的鄭代芹隻是斜睨着眼,眼裡早就丢失了光彩:“你還愛我嗎?你爹娘容不下我的,我覺得活着就是痛苦,文韬,我快要死去了,你要和我一起嗎。”
她要他跟她殉情,她怨他這麼多年未将她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霍文韬愣愣地看着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阿芹說什麼他都願意做。
“我和你一起。”
阿芹終于甜甜地笑起來。
收拾好了一切,最終,他們舉起刀的時候,霍文韬又遲疑了。
霍文韬頓了頓,他的牽挂太多了。他有家人、朋友、學業、事業、愛好。
這些東西,阿芹都沒有。
鄭代芹見他遲疑,心中莫名怒火又騰地升起,她瘋了,徹底瘋了,她幹脆抱住了霍文韬,兩個不被允許的情侶緊緊擁抱在一起,而那把鋒利的刀,從霍文韬的背後,無情地刺入了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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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淵他們回來,看見阿骨的魂變得透明了一些,這是好事兒,魂體散了就離投胎越來越近了。
“我按你們說的做了,小潔呢?”鄭代芹冷聲問。“他知道我為什麼殺他了。”
程淵回頭看,陳默盯着阿骨的魂看了看,輕輕搖了搖頭,
還不夠,阿骨還不甘心離開。
在隔壁的許瑞實在忍不住走了出來:“我說實在不行就入夢吧。”
他之前看師父好像這樣做過。
入霍文韬的夢,在夢裡實現他的執念,醒了,也就放下了,魂也能走了。
但這個方法雖簡單粗暴,使用的人卻并不多,因為進入魂的夢境十分危險,魂的記憶不完善,時間與空間在裡面模糊不清,很多經驗豐富的專業安魂師也會稍不留神陷于夢裡。
果然風浪越大魚越貴。
所以陳默沒提,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證在魂的夢裡保全程淵,畢竟夢這玩意是不可控的。而程淵一旦得知有入夢的可能,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嘗試。
果不其然。
陳默隻好微微歎口氣,還要和他一起進去。
許瑞聽見,翻了個白眼兒:“你倆連體嬰啊。”
陳默也翻了個白眼兒:“我倆分不開。”
夢境的主角有兩個。鄭代芹和霍文韬,入夢的也有兩個,程淵和陳默,不過,他們進去後姓甚名誰,變成什麼形态,還不得而知。
陳默找了個借口出去,喚來影鬼,讓他記得照顧鄭潔,還強調了一下那是個人類,一日三餐需得按時。
陳默又交代了一些事兒,轉身就要走。
“老大,”影鬼沒忍住還是開口勸告,聲音裡滿是擔憂,“人入夢已是冒險,鬼入夢更是兇險萬分。魂的世界對鬼有着天然的警覺與排斥,您的法力沒辦法完全發揮。一旦它感知到您的存在,您會受很大影響的,甚至出現......更大的危險。”
陳默腳步微微一頓,回了屋子。
“我做法,開始吧。”許瑞淡淡道。
陳默本想派夢魔來,他信不過許瑞。
但程淵點了頭,鬼王就沒多說什麼,也颔首走進圈内。一隻鬼、一隻假裝自己是人的鬼、一隻以為自己是人的妖、一隻魂,他們四個不知道怎麼統稱的生物一起閉上眼睛,進入了阿骨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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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初破曙光,在朦胧的光線中,霍夫人緩緩睜開了雙眸,眼中還帶着幾分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她先是環顧四周,接下來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我怎麼成女的啦——”
聽見一聲絕望的叫喊,外頭候着的丫頭們紛紛跑進來:“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霍夫人,或者說程淵,心如死灰地屏退下人,他需要時間接受。
霍文韬和鄭代芹是夢的主人,他們肯定還是原身,陳默去哪了?
他沒露出端倪,隻是平複自己的情緒,盡量進入角色。
正思索着,老爺掀開簾子進來了,看來他們夫妻二人并不同住一屋。
老爺走過來,面帶關心道:“夫人,我聽說你早上受驚了,怎麼回事?要不要喊大夫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