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演低聲交代,拽着場務就要走,剛走出兩步就聽見江熠明淬了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留下。”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喬晏,因為失溫而意識模糊,下意識想去挽留那一絲可憐的溫暖,連江熠明什麼時候走到了面前都不知道。
直到柔軟的毯子劈頭蓋臉地砸在臉上又滑落蓋在身上,喬晏才哆嗦着道了聲謝,一擡眼,就看到了男人被裁剪精良西裝包裹着的修長筆直的腿。
男人連腰都不屑于彎,示意一旁的助理解開他右手的鐵鍊,冷聲道:“自己擦。”
熟悉的低沉聲線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瞬間讓喬晏的心涼了大半,他不敢擡頭去看男人的臉色,手在空中懸了半晌,才顫抖着展開毛毯。
剛堪堪遮住濕透的上半身,依舊拴着鐵鍊的右手猛地被一股大力拽起來,江熠明俯下.身,鉗住喬晏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鐵鍊尾端不輕不重地在他眼角淚痣上砸了兩下,白皙的皮膚頓時紅了一小塊。
江熠明從喉嚨裡滾出幾個字:“長能耐了啊,喬晏。”
喬晏垂下眼簾,想解釋,可身上實在是太冷了,被鐵鍊拴住的手腕磨得生疼,江熠明手上的力氣絲毫不松,解開另一邊鐵鍊後生生将喬晏從地上拽了起來,“十分鐘,收拾好後出來見我。”
扔下這句話,江熠明嫌惡地看了看掌心的鏽迹,脫下外套扔給助理,再沒多看喬晏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生活助理動作麻利地将道具鐵鍊從喬晏手腕取下來,而後沉默地站到一旁,任由喬晏用價格高昂的毛毯擦身上的水。
沒有換洗衣物,毛巾擦不幹身上的水,喬晏額前的碎發還濕着,助理就将早已沒了餘溫的外套遞給喬晏:“喬先生,快到時間了。”
喬晏沒接,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冷得一張口就能吐出寒氣來,走出倉庫見到太陽,四肢百骸中的麻木才漸漸褪去。
但他剛邁進陽光裡,腳步就猛然一頓。
不遠處的花壇邊,江熠明單手插兜,身姿筆挺地站着,他面前跪着的是十幾分鐘前還不滿喬晏表現的副導演。
江熠明光是皮鞋微微一動,副導演的臉都吓白了,連忙伏地求饒:“江總,江總,真是喬晏自己找上門的,您可以去問副導演,沒您的允許,我們怎麼敢擅自用您的人。”
“我隻問你一句,”江熠明冷聲道:“接本子之前,他知道有這樣的劇情麼?”
“這…這…大概劇情走向肯定是清楚的呀,至于細節…細節我們在拍攝過程中一直也在溝通,喬晏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江熠明點燃支煙叼在嘴裡,皺着眉頭收回視線,似乎是覺得副導演的秃頭有些辣眼睛,餘光正好看到走出來的喬晏,“過來。”
明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喬晏還是隻能硬着頭皮走到江熠明身邊,他的指尖因為失溫而發麻,原本飒爽的秋風如同刑具,任由江熠明将尼古丁煙霧噴在自己臉上。
“外套是留給你的,為什麼不穿?”
喬晏低頭看了眼,過于薄的衣服讓他無處遁形,徒勞地理了理濕透的衣服:“身上不幹淨,會弄髒。”
江熠明隻動了動食指,助理就将外套披在了喬晏的肩膀,江熠明叼着煙,慢條斯理地開始替他扣扣子,絲毫不顧濕透的衣服貼在裡面隻會更難受,略有些含糊地問:“你清楚劇本内容麼?”
吸入尼古丁的喬晏猛地偏過頭嗆咳起來,臉憋得通紅,半晌才沙啞着說:“清楚的,江先生。”
江熠明取下煙,略一皺眉,沾染上煙草氣息的手指一把将喬晏額前還在往下滴水的碎發往後一撩:“看着我,再說一次。”
“是我自己主動找上的齊導沒錯,但今天的拍攝内容是臨時改的,原劇本裡沒有水刑和捆綁。”
江熠明動作一頓,難得見喬晏難得這麼聽話,遲疑片刻後才拍了拍喬晏的臉,“去車上等我。”
喬晏沒帶助理,手機不知何時到了江熠明助理那裡,可對方并沒有要給他的意思,隻是拉開邁巴赫的車門。
車并沒有發動,停在陰涼處,身下的皮質生冷,喬晏不斷搓着自己的手指,可依舊無濟于事。
透過緊閉的車窗,他看到江熠明将尚未熄滅的煙頭扔在了秃頭副導演身上,然後轉身大步朝車的方向走來。
殺雞結束,輪到儆猴了。
車門被拉開,江熠明單手解開領帶,眼底情緒晦暗不明,絲毫不顧就站在身後的司機和助理,命令道:“脫了。”
喬晏不可置信地擡起頭與他對視,得到的卻是比機器還要冰冷的問句:“聽不懂人話?還是想讓我幫你?”
喬晏緊緊攥着外套,下唇被咬得發白,滿眼都是抗拒,心裡還抱着幾分殘存的希望,試探着問:“我的角色…”
話沒說完,就被突然重重砸到身上的金屬打斷,喬晏垂眸去看,是江熠明那支全球限量的價值幾千萬的表。
宛如末日宣判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四點半開庭,你還有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