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的極平穩,李玉珀半合了眼睛,秦寶靈知道她沒睡着,果然,不到二十分鐘,這人平平靜靜地說:“不是去華聲的路。”
“不是。”秦寶靈道,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既然都回京城了,怎麼還能讓你住在酒店呢?”
這是去往她家的路。
老房子了。京城最好的地方早被開發盡了,這間平層是天順當年的龍頭項目大榮府,每年住戶們交出大筆物業費,年年修繕改造,2000年的房子,到如今各種智能系統都是一應俱全。
這麼貴的房子,當然不是她買的啦。2000年的時候她才剛遇到李玉珀兩年,對未來尚且很不确定,即使摸清了大小姐的脾性,也确認不了自己能攀多久的高枝,這棟房子一買,她心都靜了。
哪怕被抛棄也值了。
現在這些也好意思叫金主的?偶爾她挺為現在的小年輕不值當,自己當年做人家情人也就做了,現在何必呢?房車都不肯買,自己還沒那麼賤好嗎?
李玉珀自然也認得出這間房。她給秦寶靈買過不止一間,隻有這間的威力最大。第一次總是最珍貴的,秦寶靈哭的比自己弟弟車禍還真心實意不知多少,撲到她懷裡抱着她就不肯撒手,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李玉珀,你真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她走的時候,秦寶靈仍然住着這間房子,沒想到她回來,秦寶靈還在住。這人喜新厭舊的可怕,有時候又一心一意的可怕。
最可怕的是,你永遠不知道秦寶靈的臉皮和心髒能厚韌到什麼地步。這間房裡全是同自己的回憶……李玉珀一念及此,忍不住又笑了。
哪裡可怕呀,哪怕死過人,一想到是一千萬買的,她的寶寶都能甜絲絲地睡下去。
秦寶靈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懷念這裡吧?”
這個問句從從容容的,倘若李玉珀不是當事人,險些都要忘了當年是誰落井下石,讓自己逃到美國十六年,直到今天才能回來的了。
“懷念。”李玉珀道,真心實意,“真懷念。”
秦寶靈軟綿綿地嗯了一聲:“住下吧。”
“這麼多年過去。”李玉珀很真摯,“寶寶,我還以為你會變得矜持一點。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一回來就往我身上貼,這也不大好看吧?”
“不好看嗎?”秦寶靈說,汽車精準地停到車位上,儀表盤上的熒光幽幽閃爍。她湊得很近,楚楚地問,“不好看嗎?”
她保養得太好了,營銷号的評論底下,總有猜測她是上了什麼歐美的新科技的。這樣的淡妝,湊得這樣近,也隻能看到一點難以避免的細紋,這樣的痕迹不僅沒有令她失色,反倒令她愈發的美麗。
“外國血統就是好。”秦寶靈細挺的鼻梁虛虛地蹭過她的颌線,“你也不顯老。”
李玉珀不輕不重地捏住她臉頰,指腹随意在她臉上點了點:“怎麼是也?你可是顯老了。”
“你說是就是吧。”秦寶靈居然擺出一副寬容的語氣,“那也足夠豔壓半個娛樂圈了。”
她伸手按開李玉珀的安全帶:“走吧,帶你看看你懷念的地方。”
李玉珀下了車,跟着她往裡走。她對這種參觀毫無興趣,對這個地方更談不上懷念。
她懷念的,隻不過是這座恢宏的京城,和她當年如日中天的事業罷了。
七月的天氣正熱,整間平層冷氣開得很足,地闆一塵不染,她脫下鞋,赤腳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蘇打水。
這裡面多加了智能面闆,很多家具也換了全新的。但布局基本沒變,甚至冰箱裡面的擺放方式也沒變,她閉着眼都能從裡面拿出一瓶冰鎮好的蘇打水。
她剛擰開瓶蓋,忽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按在了她的腳背上,她下意識地想擡腳甩開,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一隻豹貓。
那隻豹貓不怕生,仰着頭看她,幾秒之後,慢吞吞地,又用腳掌碰了碰她的腳背。
“薯條?”李玉珀一怔,豹貓依然是慢吞吞的,聽到名字之後,這才小小地喵了一聲。
是薯條。她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來,是因為她熟悉的那隻薯條太活潑了,精力無限,上蹿下跳,每早六點準時要叫她和秦寶靈起床。
它叫起來總是喵嗚喵嗚的聲音很大,動作也很輕捷,最愛玩的遊戲,就是等着她伸出胳膊,然後它縱身一躍,撲到她的手上扮手提包。這隻薯條呢,好慢好慢的,才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