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與鐵腕結合,雖是狐假虎威,倒也是頗具效果。
他有一顆善良的心,卻也知道太善不足以成事。
她轉身摘了幾片葉子給他,誇獎他:“做得不錯。”
小院重歸寂靜,他閑時便整理院牆。
他蹲在牆上壘石塊,赤帝殿下就站在牆下“看”着他。
冰天雪地裡,他竟熱出一身汗。
院牆修整完了,他便去把井也修整一番。
井已經多年了,有些破損,有些地方實在不好修整,他竟也一絲不苟地修好了。
破敗的小院漸漸竟然煥然一新,像點樣子,也像是個過日子的地方。
慕遙雖不用吃東西,但還是會經常在房前屋後找一些果子,吃來解悶。
他找到過蘋果,梨,這些送到挽東面前她都不吃,有一次他找回來幾個橘子,試探性地往挽東面前一遞,挽東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他想了想,把橘皮扒了,又送到挽東面前,這回挽東要了。
是日大雪,紛紛揚揚,松軟的雪飄忽着,他們一起在門前分享橘子,天地間都是清冷的味道,放一瓣橘子在嘴中,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仿佛一切都鮮活起來。
挽東想,慕遙真是一個很有人間煙火氣的人,而她很久,都沒有去往人間了。
她轉身回了屋子,重新回到她那冰冷的夢中。
慕遙繼續他的修修補補,院子裡修完了,他就把屋内也打掃了一番,給自己騰挪出一個睡覺的地方,不再是她床下蜷縮的一團。
她沒有阻止他,很平靜地看着他折騰。畢竟他住下了這件事也無關緊要,疼愛狗的主人也會讓狗進屋睡的,他勤勤懇懇,她勉強疼愛他也未必不可。
而且,她看着他忙忙碌碌,覺得有一種别樣的樂趣。
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樣大的活力,在這個被遺棄的地方,也願意花費力氣做這些溫飽之外的事。
她在他旁邊這樣端詳着他,像是監工一般,他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出門找了一些果子。這回他總結了經驗,用井水洗了洗,又把外皮剝了,切成了塊,遞給了她。
她沒說話,但好歹願意吃了。
于是,他幹活,她便坐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吃果子,日子倒也過得挺快。
隻是這樣閑散的日子到底是不可多得的。
她又得出門了。
其實在他來之前,她在這個小院子裡待的時間并不長,隻是一個暫時遠離喧嚣的停步之所罷了。
四方魔獸殘暴嗜殺,千年來都是影響魔界安定的所在,奈何魔獸魔力太強又難以管教,所以隻能任由他們肆無忌憚。後來,這些魔獸變成了她的磨刀石。
她需要鮮血與生命來滋養幽凰。
後來的日子漸漸無趣。
挽東醒了便摘片葉子給他取暖,再走出門,一走便是三四天,回來時疲憊得倒床就睡。他一遍遍地看着她緩緩走過他日日清掃的青石闆,血腥味一次比一次重,更有一次,黑袍劃過留下了血痕,她走得吃力,卻仍安靜地挺直了脊背,哪怕下一刻就要堅持不住昏倒,可她還是不可思議地走完了,倒在了床上。
慕遙除了日日清掃院落,隻是在挽東走的時候為她開門,她回來時,為她關門,如此而已。
可那天,挽東回來時,卻沒人腳步匆匆跑來給她開門了。
他裝了這些時日的看門犬,可到底是一匹狼,圈養不住的。
挽東倒在床上,仰頭睜眼,聽着那些傷口叫嚣着疼痛,聞着沉重如罪般的血腥味,覺得這屋子,太靜了。
從前,有掃帚掃過積雪落葉的聲音,有水桶從井裡打上來的聲音,有木門緩緩打開的吱呀聲,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或急促,或綿長。
現在,隻有她和這間石屋一起腐爛的聲音。果然,習慣這個東西,要不得。
她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床上坐了起來,處理了下身上的傷口和血衣,虛着腳步走出了門。
走出一裡外,面對積雪的空地,她緩聲道:“那人呢?”
空曠中突然現出一個暗衛,俯身下跪。
“禀帝君,卑職不知。”
算了,她有些累了,轉身往回走,指尖卻忽然一痛。
她沒告訴過慕遙,她其實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若他有生命危險,她會知道。
之所以不告訴他,便是嫌麻煩,怕他有了儀仗,胡作非為。
現在麻煩還是來了。
她擡起一隻手,有些猶豫,過了好久,她才又有了動作。
突然間,磅礴的靈力以挽東為中心快速擴散,覆蓋極大的範圍。
在逐漸清晰的世界裡,她終于又找到了那團熟悉的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