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累得提不起神智,但還是嘟囔着囑咐:“你沒靈力,暫且不要出院子,等我……”
可她抵擋不住滔天的睡意,話沒說完,便睡了過去。
他站在床邊,還是誠誠懇懇地回答她說:“好。”
入了夜,本就冷的魔界越發冷得讓人心顫。
他收攏了那肆無忌憚,要将她吞沒的黑袍,微微擡起她的頭,将她一頭雜亂鋪陳的青絲攏在腦後,坐在她的旁邊,靜靜地看着她的面容。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即使隻露出半張臉,也是好看的。
他想探究那黑布下的眼睛,可想想又作罷。好奇代表着産生興趣,他不好奇,不探究,就是在保護自己。
可如此便能不好奇了嗎,便不好奇,萍水相逢,她為何待他如此嗎?
困獸之鬥,他心裡明白,但不願承認。
還是冷。
他又離她近些。
這時他才發現,連她自己的身體都微微發涼。
這是到底失了多少靈力?
他慌張地伸手抱住了她,她像個布娃娃,失了生氣,軟綿綿的任人擺弄。
他緊緊地抱着她,已不知,到底他們的身體誰更暖些,誰在給誰取暖。
這些天,他早已經摸清楚了赤帝的習慣,并留心了周圍的地形,魔界終究不是久留之地,白日裡是他運氣太差,被度衡撞見了。
他在度衡眼裡隻是個不容易死的玩意,自然要拿來取樂。
在疼痛裡,他想起的隻是那張淡薄到沒有表情的臉,那一身寬大的黑袍,高貴而又頹唐地從青石闆路慢慢走過。
這是唯一能來救他的人。
可是堂堂赤帝怎麼可能來救自己呢,況且試煉場離石屋那麼遠。
是啊,那麼遠,她又是怎樣找到他的。
他不敢想了,或許等她醒來,他可以問她一問。
可她的身體越來越冷,甚至比他都冷,他可能等不到她醒來了。
他終于感覺到了害怕。
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凄凄期盼着,明天不要下雪,要多一點陽光,這樣,他就能抱着她去曬一曬太陽取暖了。
他不無絕望地等待着天亮,等待生命的仁慈,放過他們。
可惜,明天還是一個下雪天,澆滅了少年心頭的熱氣。
床上的她唇色褪了鮮豔,連護體靈力也稀薄到不忍再看。
他松開她,下了床,跑到一裡外,聲音一出來,吓自己一跳,竟顫抖嘶啞得不成樣子。
“赤帝有命!”
雪地的風緩緩經過,撩起一陣雪沫。
他站在那裡許久,暗衛都沒有出現。
“赤帝有命!”
“赤帝有命!”
……
他一聲更比一聲高,可沒人理會。大雪吞沒了聲音,白色的天地間仿佛隻剩了他,孤仃失怙。
雪撲頭蓋面,片片瑩白,無窮無盡,落滿了遠山,近丘和少年眉眼。
他指尖顫抖,咬着牙,一轉身,又跑回了屋裡,摸摸她的臉,冰涼,探她的呼吸,還在。
他舒了口氣,坐在床上抱緊了她,眼淚毫無預兆地就掉了下來。
雪仍舊下個不停,如同絕望。
他腦子飛快地轉,怎樣才能救她,怎樣才能救她……
突然,院子裡傳來不客氣的推門聲。
他的手臂一緊。
院中緩緩走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襲玄衣,容貌昳麗,體态風流,可眉宇間卻有說不出來的陰冷邪氣,他身後跟着的正是消失了的暗衛。
慕遙的身體因為寒冷而僵硬,但此刻他還是用力起身擋在房門前。
男人看見他,笑了,“你就是挽東撿回來的那條不聽話的狗?怎麼瞧着,還挺忠心的。”
慕遙一聲不吭,但面色冷峻。
男人看他這樣更樂了,擺擺手。
旁邊的暗衛上前拉慕遙,慕遙抓緊門框,咬牙問:“你要做什麼!”
慕遙的手突然一陣劇痛無力,暗衛輕松地将他扯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逼跪在地上,他沒半點靈力,連一點掙紮都做不到,隻能無力地跪在地上,一雙眼恨恨地看着男人。
男人輕嗤了聲,慢悠悠地走進屋子。
男人對着床上的挽東俯下身體,暧昧地打量着她,一隻手饒有興趣的纏了她的發絲。
靈力順着頭發護着她的心脈。
她漸漸回暖,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将靈力散到院子裡。她歪頭,透過窗戶,對院中的暗衛道:“放開他。”
暗衛看向屋内的男人,男人默許,他将慕遙放開。
男人知道她隻有散出靈力才能看到周圍事物的大概輪廓。院子中慕遙,挺立如松,面色如玉,一雙明眸帶着豔色,殊色驚人,啧啧,可惜了,她卻是看不見的。他看着窗外慕遙又轉過頭來看她,眼神有些耐人尋味,“你就是為了院裡的那個東西幾乎耗空所有靈力?”
她不理會。
男人徑自笑了,“我隻是想提醒你,他偏挑着你要回來的時候跑,明目張膽地存着私心,要你來救。仗着你的寵愛卻來利用你,這樣的東西,就算掏出整顆心來對他好都養不熟的。”
挽東的聲音冰冷,“那是我的事。”
“好吧。”他無所謂地說,“不過總得讓我來看看幽凰吧,你的靈力損傷至此,讓我看看幽凰有沒有吵着餓了。”說着,他便要探身去碰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