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遙扯了别的話題,“他們成親,你要去看嗎?”
青绾說:“那當然啦!”
青绾記得玉娘,她在河邊釣魚挨曬的時候,就是玉娘過來給她帶了餅和茶,讓她不至于和貓妖在那裡無聊到發毛。
玉娘很溫柔寬和,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笑了一聲,也是溫溫柔柔的,讓人很舒服。
原來她要成親了呀,要有另一個人陪着她一起生活了嗎?
慕遙說:“到時候我叫你,你隻管在我旁邊吃就好了。”
“好!”
——
到了成親那天,青绾跟着慕遙坐在了主桌上,她看見玉娘穿着一身紅衣,與一個腼腆的男子一起跪在慕遙身前。
玉娘今天很漂亮,可她的眼淚卻止不住。
她對着慕遙俯身深深一拜,起身時已經淚流滿面。
“山主,我,他……”她的哽咽讓她說不完整話,可慕遙卻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不要想那些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她點頭,點一下就掉一顆眼淚,眼淚不絕,她卻扯出了一個笑模樣,一字一頓,叫話說完:“多謝山主的庇佑,沒有山主就沒有我的今日,我從未想過還有這樣幸福的一天……”
慕遙說:“是你自己做的好,活着就該好好過日子的。”說着,慕遙也笑起來,“都起來吧,别跪着了,還得去敬酒呢。”
“是,是。”狼妖阿蒙點頭,笑着扶着自己的妻子,擡頭還是說了一遍,“多謝山主。”
慕遙擺擺手,阿蒙知道了,扶着玉娘離開了。
青绾湊過來,小聲問他:“玉娘為什麼這麼說啊?”
慕遙給她解釋:“從前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些并沒有回來,我一直照顧着他們的遺孀和孩子。我命大,活到了卸甲歸田。我走的那天,将這些無依無靠的都接到了夷山上。後來,她們中的有些又看上了别的山上的妖精,我樂得其成,讓那男妖精也來夷山上住,她們的兒子又娶上了媳婦,就這樣,年複一年的,夷山就熱鬧了起來,再也不是一座活人墳,埋着未亡人。她們起初還怕我不開心,步步小心,可我怎會不開心呢,死了的人長長久久地死了,活着的人,誰還指着那點長情的牌坊過活,既然活着,那便好好的活着。”
他看向青绾,青绾正怔怔地看向二人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想什麼呢?”他問。
青绾在想他說的那句話,活着就該好好過日子。這話對她有些陌生。什麼叫好好過日子呢,她的記憶時有時無,但她依稀記得,她好像連活着都是一件難事。
那好好過日子又該是怎樣幸福的一件事,幸福到玉娘高興地淚流不止。
可如今的青绾想不明白這其中關鍵,隻能挑着最表面的說:“我覺得成親真是一件好事。”
慕遙心頭一動,那些壓抑着的奔湧着的在血液裡的渴望,此刻好像又撲騰着叫嚣起來。
他努力不動聲色,實則早就要壓抑不住,“為何會這樣想?”
青绾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一口果汁。甜甜的,喝不出是什麼,但是很好喝,她就又喝了一口。
“因為玉娘和她丈夫看起來都很開心啊,大家都很開心。”
他有一瞬的失望,轉而又釋然。
他在想什麼,她如今魂魄不全,神智不成熟,又忘了很多事,這樣想,是理所當然的。
她在一旁喝果汁越喝越停不下,連帶着把他的果汁也喝了。
等慕遙反應過來後,她已經喝完了兩壺……果酒。
他連忙端詳她,“感覺頭暈嗎?”
青绾緩緩又緩緩地眨了下眼,“沒有。”
“那你搖搖頭。”
青绾聽話地搖搖頭,這一瞬間,仿佛天搖地動,她一時沒有了方向,頭又沉得要死,“咚”得一下砸向了桌子。
“……”
慕遙一下子彈起來,趕緊把她的腦袋拿起來,“疼不疼?”
青绾搖搖頭,這下更暈了,腦袋從他的胳膊旁耷拉下來,好像是死了。
慕遙伸手把她朝自己摟了一下,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然後把她穩穩當當地抱起來,擡步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還沒忘了跟阿若說一句:“我先回去了,這邊你照看着,有事通知我。”
“是。”
慕遙急匆匆地抱着青绾,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
目睹全過程的蛇妖忍不住湊近阿若,問:“山主和這位到底是什麼關系,真的是從前的情債找上門了?”
阿若:“我不知道啊。”
“這姑娘到底是誰呀,哪個族的?”
阿若:“我不知道啊。”
“看山主那緊張的樣子,看來是藕斷絲連情未了啊,聽說還天天親自帶在身邊,不會過兩天我們就有山主夫人了吧?”
阿若:“我不知道啊。”
一衆提溜着耳朵想要聽一嘴八卦的小妖精們:“……”
阿若無辜地看向他們,“我真不知道啊!”
——
慕遙一路把青绾抱回了暮雪居,抱到了床上,妥帖地幫她脫了外套和靴子。
這些天她一直睡在他的床上,這會兒知道回來了,舒服地溢出歎息聲。
慕遙笑着看着她紅彤彤的臉,忍不住捏一捏,本打算捏一下就走的,結果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将他抓了個現行。
青绾沒有睜眼,卻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緊。
這很不同尋常,她向來沒有什麼想要的,也不強求任何事情,可她現在緊緊握着他的手,唯恐他離開。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失序。
“慕遙。”
“嗯?”他的尾音上揚,帶着些循循善誘的味道。
她牽着他的手湊近自己,他聽着自己的心跳,任由她拉近自己的手,然後,放在了她的臉頰邊。
是火熱的。
她舒服得舒展開眉宇,貪着他掌心的涼意。
他靜坐着,不敢挪動一絲一毫,怕她不再用他。
她又出聲,“慕遙……”
“怎麼啦?”他連聲音都放輕了。
她睜開了眼,看向他。
其實,他們都知道,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偏偏此刻,她那樣認真地看向他,帶着懶散的缱绻,輕易地就讓他沉溺。
她說:“好想永遠待在這裡啊。”
慕遙不堪承受地緊閉了雙眼。
這真的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