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遙閉着眼,恍惚間,聞到了幽凰的香味。
他睜開眼,暮雪居的門在他眼前打開,飄進來一方杏色的衣角。
她穿着他親自挑選的杏色長裙,款款走到他面前,低下身子,柔順的黑發從背後掉落身前,在他手前飄蕩,她将頭發攏在耳後,對他輕輕一笑。
他轉頭,看向床邊的幽凰花。
開得正豔。
原來,它真的還能給他一場美夢。
慕遙苦澀地笑了起來。
他看向眼前人的眼睛,是他肖想的,絕無僅有的美。
隻看一眼,便會徹底沉淪。
他無可奈何地笑着看着她,輕聲問:“你來做什麼?”
她倒是很自然,說:“來看看你。”
幽凰幻夢就是這樣,幻的是當下之夢,極其真實,即便是他,也會分不清到底什麼是幻夢什麼是真實。
她蹲在他身前,伸手緩緩摸上他的臉。
她的聲音很輕柔,“魔界的事情對我來說太過痛苦,我有意地将魔界的事情或多或少地都忘了。就像人間的善人劫,我也快漸漸忘光。我不是個記性很好的人,也不願意記那麼多事情。遇見我之後,你難過嗎,我不記得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蕩地跟他解釋,他所有的自傷,不甘,在這一刻如被溫水浸過。
他搖搖頭。
“我其實一直想跟你說,我錯了。”
她卻很疑惑,挑眉問:“為什麼這麼說?”
他斂眉,眉目間盡是掙紮與遺憾難過,“那一次你出征,我沒有給你開門,我沒有站在你的身邊。後來,我無數次地後悔,我為什麼不跟你一起走,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一定沖上前去,為你沖鋒陷陣,萬死不辭……”
她手指微微用力,将他的臉扳正,正對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裡光芒閃躲脆弱,卻還是凄凄切切又癡迷地看着她。
她很鄭重地說:“我從來沒有怪你。我知道我們的路本不同,而我所做之事,着實算不上光明,你不跟在我身邊是對的。而且慕遙,當年天庭上,我是自己尋死的,你便是跟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為何自己尋死?”
他不明白。
青绾耐心地說:“因為如果我再活下去,我體内的幽凰就會更加強大從而奪取我的身體,這不是我要的。我需要去人間曆劫方能重獲新生,可我沒想到,竟是千年的善人劫。”
他看着她,滿眼的心疼。
她安撫地摸摸他的臉,“所以你不必愧疚,這本就與你無關。”
他将臉貼在她手掌裡,“我以為你真的死了,我聽說神死之後,會化作一座山,我找了很久的山,也沒有找到你。”
青绾啧了一聲,“這是誰說的,而且為什麼非要化成山呢,動又動不了,多難受啊。化成水也好啊,随便我到處跑,跑累了,就在那裡原地一蓄,成個湖泊,也不錯。哪天不想活了,就變成天上的雲,人間的雨,千般風景可看,那多潇灑啊。”
慕遙也被她這頓說法逗笑了。
“還好不是風,那樣我是真的找不到你了。”
“可我會來找你的呀。”她眼睛亮晶晶的。
慕遙看着她真誠的眼,又轉頭看向開得正盛的幽凰,心裡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壓得他痛苦地喘不過來氣,可他又舍不得将它搬走。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他回頭,維持着笑着看她,順着話說,“那你會留下嗎?”
“唔……”她想了想,真誠地說,“那大概不會。”
還挺誠實。
他噙着笑,故作失望地說:“這樣啊。”
她又笑開了,“生死有命,萬一我連活都活不到那天呢?”
慕遙明顯不太贊同她的自嘲笑話,臉上的笑都落了下去。
可她沒有在意,還是繼續往下說:“我跟你說,我的路已經走完了,不是戲言。我或許會做一件世人所不容的事情,然後,被正義之士所殺,屍體不知丢在哪裡,遺臭萬年。所以,或許我隻能陪你這一程了。”
他的臉色可以說是難看了。
他伸手将她撈到懷裡,轉身把她放到床上,俯身看着她。
她有一瞬的驚慌,而後很快又平靜,甚至有些隐隐的興奮。
他垂下了頭,逼近她。
“青绾,你喜歡我嗎?”
青绾不說話,卻伸手用雙臂攬住他的脖子,親昵地貼近他,臉上都是要做壞事的笑意。
他依舊堅持着,“那你說你喜歡我。”
青绾擡頭,飛快地在他的嘴角輕吻一下,然後眨着眼睛狡猾地看着他。
他腦袋裡轟地一聲,連同脖子和後背,突起一片滾燙的熱意,讓他更加窘迫。
可等他回過勁兒來,又氣得牙根癢癢。
他搖搖她的肩膀,倔強地說:“說,喜歡我。”
可青绾根本不理會他,兀自又開始親吻他,纏綿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