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結痂的時候，那癢勁兒像有千百隻螞蟻在皮肉底下鑽。白日裡還能勉強忍忍，分散點注意力，可一到夜深人靜，那鑽心的癢就排山倒海地湧上來，攪得人無法安眠。

謝玉妍在獸皮褥子上翻來覆去，像烙餅似的，動作不敢大，怕扯着剛長好的嫩肉，可那細微的輾轉，帶着壓抑的焦躁。

“别動。”身側傳來低沉的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

一隻微涼的手掌輕輕覆在她裹着厚厚紗布的肩頭下方，隔着衣物，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中心，力道輕柔地按住了她因煩躁而微微拱起的肩胛骨。那掌心帶着能安撫人心的穩定感。

“癢……”謝玉妍的聲音帶着委屈的鼻音，在黑暗裡格外清晰，“像螞蟻在啃骨頭縫兒。”

鳳展甯沒說話，隻是那隻按着她肩胛骨的手挪開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後，他坐起身，掀開被子一角下了榻。

很快，他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浸了冰涼井水的布巾。他重新躺下，動作輕緩，将那沁涼的布巾隔着薄薄的中衣，精準地敷在她傷口周圍發燙發癢的皮膚上。

突如其來的涼意激得謝玉妍一哆嗦，随即那難耐的抓心撓肺瞬間被鎮壓下去大半。她舒服地喟歎一聲，像隻被順了毛的貓。

“如何？”他問，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嗯……”她含糊應着，忍不住往他懷裡又蹭了蹭，額頭抵着他溫熱的胸膛。那涼布巾帶來的舒爽是暫時的，心底深處被這日夜折磨勾起的無名火，還有對他氣息的貪戀，讓她隻想更貼近些。

鳳展甯伸出結實的手臂，極其自然地、帶着一種宣告主權般的堅定，将她小心翼翼地圈進了懷裡。

這個擁抱非常緊密，他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衣料熨帖着她，清冽幹淨的氣息将她密不透風地包裹。他有力的心跳聲就在耳邊，沉穩、規律，帶着奇異的安撫力量，一下下敲打着她的鼓膜，也敲散了她心頭的煩躁。

謝玉妍滿足地喟歎，在他懷裡拱了拱，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傷口處的癢似乎也被這溫暖和安全感驅散了不少，困意終于慢吞吞地爬了上來。

就在她意識迷蒙，半隻腳踏入睡夢邊緣時，頭頂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清晰而鄭重：“待你傷好，我們成婚。”

“嗯？”謝玉妍的瞌睡蟲瞬間跑了大半，她猛地睜開眼，在昏暗的光線裡擡頭看他，隻能看到他線條清晰的下颌。

“成婚。”鳳展甯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他圈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緊，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名正言順。”

謝玉妍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加速，她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提這個。

“現在……是不是急了點？”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理智暫時壓過了心頭的悸動，“北邊剛定，南邊還亂着，好多事等着鋪開……”

“成婚，不影響你做事。”鳳展甯打斷她，低頭，目光在昏暗中精準地捕捉到她的眼睛，那裡面似乎有極淡的光，“婚前如何，婚後也一樣。你依舊是謝軍師，名分上于你行事更便利。”

掌握權柄，也更名正言順，他沒明說，但謝玉妍聽懂了。他在為她鋪路，用最實際的方式。

她心頭一暖，像被溫熱的泉水浸泡，可嘴上還是忍不住逗他：“哦？就圖個名正言順，行事便利？鳳将軍，你這求婚，未免太務實了些。”

鳳展甯沉默了幾息，就在謝玉妍以為他又要恢複成那個鋸嘴葫蘆時，他卻極輕、極快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啄了一下。

那觸碰輕得像羽毛拂過，一觸即分。

謝玉妍愣住了。

“不隻。”他低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笨拙的引誘，“婚後……你想如何親熱，皆可。”

轟！謝玉妍感覺一股熱氣直沖臉頰。

這家夥！為了騙她點頭，連這種小心機都用上了。可該死的是，她偏偏就吃這套！

她強忍着笑意，故意闆起臉，指尖在他緊實的腰側戳了戳：“就這？一點誠意都沒有。”

鳳展甯垂眸看着她，似乎在認真思考“誠意”的标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