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喲,說曹操曹操就到。”
陳彌将試卷翻個面:“打水打三年啊,我的好同桌。”
初凝說:“水房排隊的人有點多。”
在氛氤的熱氣中,馮張拍拍桌子,問:“哎初凝,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初凝把水杯放到桌上,正要說“壞消息”,便見馮張同桌歎口氣,像是已經沉思許久,迫不得已開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壞消息其實有兩個。”
“什麼兩個?”
“你忘了,還有一個壞消息——明天交書費。”
此話一出,周遭空氣瞬間凝滞。
一經提醒,馮張才回過神來,表情懊惱:“差點忘了,明天還得帶錢啊……”
初凝在記作業本上寫上幾筆,在末尾又打上個星号。
“書費?”終于有話題能撼動陳彌,他緩緩停筆,接着問,“這次交多少?”
“560,是英語習題冊和化學那幾套測試卷還有雜七雜八的錢。”
560,天文數字。
交上這些錢……陳彌算算手裡的現金,能花的不多了。
恰好老太太最近迷上福利彩票,每天早上要錢買,下午回來又垂頭喪氣說新盆洗手,如此循環往複一個禮拜,給馮張看店開的工資已經減去三分之一。
接着,馮張想起什麼似的,又問:“你那錢還夠嗎,要不——”
陳彌婉拒:“放心,還能活。”
隻不過未來一禮拜,他得大力減少開支。
保溫杯裡的熱氣緩緩飄散出窗外,樓下的喧鬧嬉笑聲不斷湧上來。
初凝拉開窗簾,陽光便見縫插針透進來。
前方課代表收作業,她把東西一一拿出,随口又問:“還有一個壞消息是什麼?”
馮張清清嗓,先是調侃陳彌:“你看看,我後桌和你的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人家先苦後甜,你先甜後苦。”
陳彌一樂:“說得對,我得向我同桌看齊。”
“那我繼續說,第二個壞消息是,咱們很快就要月考了。”
“這個我知道,也就三分鐘前知道的……”
“到底是誰給你們通風報信啊,一個個都提前知道了!”
聽着他們的話,陳彌的視線随意落到他那好同桌的桌上,那隻冒熱氣的小兔子保溫杯随意放在中央,位置令人害怕。
陳彌三緘其口,最終還是沒忍住,出聲提醒:“初凝,真誠建議,你最好把杯子放窗台……”
“怎麼了?”初凝回眸。
陳彌轉轉筆,記起自己的特殊體質,咽下“馮張一個甩手,你的水杯就打翻了”。
“然後還有個好消息沒說,咱們下下周開運動會……”
馮張說得起勁兒,手肘一齊放到初凝桌上。
“你有沒有體育特長啊?”
恰好他同桌低頭撿筆,馮張向内躲,一個不注意,碰上那個岌岌可危的保溫杯。
“砰——”
手肘和保溫杯硬碰硬,以保溫杯撞上牆壁落敗畫上句号。
而拿熱氣騰騰的水,迎着“嘩啦”一聲,全部灑到初凝的校服前襟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在震驚之下,鐘表走時都慢了一秒。
“救命……”初凝反應過來,迅速站起身。
衆目睽睽之下,她的校服在緩緩冒出熱氣。初凝抓着校服下擺一臉錯愕,耳尖早已紅成一片。
多餘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個滿地,順便打濕了初凝的白色帆布鞋。
什麼叫倒黴,這就叫倒黴。
那一刻,陳彌表情複雜。
他這是什麼絕世烏鴉嘴。
馮張大跌眼鏡:“卧槽——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後桌……”
倒是陳彌先反應過來,把桌洞的抽紙遞給初凝:“别急,先去把衣服換下來。”
“可是……我沒有衣服換……”她面帶迫窘。
憑着天然的直覺,初凝覺得校服裡的件白短袖也淋濕了。
在她咬咬牙,打算将就一下的時候,陳彌把搭在椅背的校服幾疊,徑直遞過來。
“不嫌棄的話,我的借你?”他說。
初凝擰着眉,顯然已陷入糾結之中。
“快上課了,趕緊選吧。”
見她仍舊猶豫,陳彌歎口氣,作勢要收回校服:“算了,你還是穿着吧。到時候再感冒,我正好趁機卷死你。”
“等等,我借——”初凝終于伸出手。
伴随上課鈴同時響起的,還有初凝拉開椅子的聲音。
初凝放手,銀镯子随之滑落,寬大的校服袖子也順勢包裹住整隻手。清淡的西瓜味湧入鼻腔,她的動作有點不自然。
“謝謝你,卷王。”她不動聲色,心跳卻寫滿感激。
陳彌手中的筆終于重新開始運動。
他低笑:“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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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眨眨眼過去,初凝做完手邊的題,午休時間已經過半。
班裡趴倒了一大片,隻剩她的陳彌同桌倆進入午休學習決賽圈。
終于,還是臨下午休十五分鐘時,初凝先打了個哈欠,伏進臂彎。
陳彌見狀,總算從緊張的刷題氣氛中抽脫出來,想起老太太為了賄賂他買彩票塞在書包裡的月餅,趁着沒人拿出來吃。
馮張睡到一半,聞着味兒回頭,“還沒到中秋節就吃月餅,給我一半。”
初凝沒趴下一會兒,也跟着香味換了個姿勢,一雙眼盯着陳彌撕開月餅包裝的動作。
自從來一八七,初凝的午飯總是吃不好。
食堂和初平安的手藝差的不止一星半點,她吃慣了精細佳肴,哪裡吃的慣大衆口味的大鍋飯。
但這麼些天過去,她沒從沒像今天這樣餓過。
月餅包裝打開,一股濃濃的甜月餅味拼命往鼻子裡鑽。
初凝靜靜看着陳彌隔着包裝紙掰開一半給馮張,一轉眼,對上她的目光。
“你怎麼還沒睡?”陳彌驚訝問。
初凝思來想去,實話實說:“……餓了,中午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