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最後還是拿到了港口Mafia的信息源。
可能是因為在森先生眼裡,太宰治還沒瘋完,也可能是出于掌控太宰治動向的需求。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港口Mafia的人在中原中也的房子外面盯了三天都沒看見太宰治出門。
小隊長向森鷗外彙報的時候語氣十分擔心,倒不是擔心太宰治,是擔心中原中也的房子。
他是中原中也的心腹部下,這次來盯梢也是為了避免太宰治嚯嚯房子。
畢竟,太宰治是有前科的。
他叛逃那年炸了中原先生的愛車,中原先生炸得整個港口Mafia都知道了,要不是尾崎大人即使攔住中原先生,中原先生那架勢是要拼了命也要把太宰先生弄死。
所以最後中原大人會把遺産留給太宰,其實大半個港口Mafia都不理解。
“好的,我知道了。”森鷗外歎了口氣,他的聲音透過電話傳到小隊長耳中,“宮原君,把人撤了吧。”
太宰治既然放任他們的人一直在外面盯梢也沒有反應,若是太宰真的想要做什麼,僅憑他們是阻止不了的。
“是。”被稱做宮原的人應道,隻是眸子擔憂地望了一眼被厚重的窗簾遮住的房間。
太宰治現在正在做夢,額角滲着冷汗。
很難說中原中也從來沒做過夢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的夢都跑到太宰治那裡去了。
太宰治晚上睡覺很淺,很難睡熟,又多夢。
中原中也還在的時候還好,太宰治經常會跑到中原中也那蹭床。不像現在太宰治就算睡到中原中也的床上也睡不深,今夜已經算是他難得的好眠了。
也不過三個小時。
他從床上醒來,記不清夢裡夢見什麼了,但又睡不着,呆怔怔地坐在床上,目光沒有落點隻是單純的放空。
但很快,眼神慢慢聚焦起來了:他想起自己曾經寫過27本讨厭中也日記。
“在哪裡呢?”
太宰治翻找着自己帶過來卻沒有歸置的行李,他正式搬到了中原中也留給他的房子裡了。
行李箱裡有26本,現在還在持續更新。
不過有本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是在太宰治十八歲叛逃的時候弄丢的,他找了很久,一直沒找到。
那可是珍品呢。
他跟中也說起的時候口吻可惜極了,即使是身處對立面的他們,相處模式還是一樣的。
一個逗人,一個炸毛。
但那次中原中也居然沒有炸毛,反倒有點心虛。
太宰治随口詐道:“不會是中也拿走了吧?哎——中也是不是暗戀我呀?”
隻不過,中原中也已經不是因為太宰治随口一句話自亂陣腳的少年了,他在太宰治離開後迅速成長。
除了在太宰治面前,他已經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了。
“滾呐——”
“誰會拿這種東西啊——”
中原中也是這麼說的。
太宰治找東西的手一頓,轉而在中也的卧室轉了一圈,很快發現一個暗格。
僞裝得并不精巧,是放在太宰治眼皮子底下的東西。
主人沒想過要隐瞞太宰治,或許是出于這種縱容,讓太宰治一直沒有對暗格裡的東西産生興趣。
沒有東西會比中也本人更吸引太宰治了。
于是這東西一直放到了現在。
太宰治輕易地打開那個格子,發現裡面是本黑殼的筆記本,是太宰治心心念念找了很久的那本,内封頁上還寫着:世界上最讨厭中也了。
哈,居然被沒腦子的蛞蝓給騙過去了。
太宰治捂着臉,沒說話,原先細密綿長的疼意忽然變得尖銳刺骨。
這不是已經被中也知道了嗎?
“惡心得要吐出來了啊。”
他說。
再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那幾本筆記裡寫了些什麼。
難怪那段時間中也是繞着他走的,還跑到國外去了。
那後來的那些縱容算什麼?
太宰治不敢深想。
他丢的那幾本,正是他十八歲那年寫的。
十八歲,身體正在快速成熟,他周圍的人都是黑手黨,面對性,他們高談闊論。
帶着令人厭惡的輕蔑與随意。
但也正因如此,就算他沒有正式上過學也知道了不少相關知識。
但這些知識裡,沒有一條能告訴他晚上夢到小狗女仆該怎麼辦,明明說好了要做他一輩子的狗,結果自顧自地要和他在一起。
世界上怎麼會有中也這樣的人啊——
他躺在床上,眼睛裡已經失去了高光,手搭在眼睛上是無聲地哀嚎:怎麼會夢到這種事啊——
常年纏繞着繃帶的身體彎折着,像是紅燒大蝦,從耳朵開始,往下蔓延一片都是紅暈。
最讨厭中也了。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刷着牙,臉上是還沒褪下來的紅。
人的身體往往比人要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人類太複雜了,嘴上說着讨厭,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期待,但是身體是誠實的。
沒人會為讨厭的人寫27本日記,本本都是他,句句都是他。
就算歪曲自己的内心,拼命否認,身體也會告訴他:是的,就是他,隻能是他。
那是膽小鬼太宰治第一次被迫直面他的内心。
是中也啊,就是他啊。
但,嘴硬永遠是人類最美好的品德。
比如,最讨厭你了。
少年人往往羞于表達自己的感情,太宰治是個中翹楚,如果能出一本嘴硬語錄,他大概能貢獻26本吧。
中也看過這些東西了吧?他是什麼想法呢?明明就什麼都知道為什麼要縱容呢?為什麼會把這些東西放在卧室呢?
太宰治的腦子幾乎要被劈成兩半。
一半在說:是的,中也喜歡你。
另一半在說:不,中也隻是憐憫你。
明明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操心師卻好像遇到了世紀難題。
太宰治翻開了最上面那本“罪惡”的筆記本。
他幾乎屏住了呼吸,心髒在“咚咚”地跳動着,他好像忘記了自己能夠控制心髒跳動的能力,任由它活蹦亂跳,吵吵鬧鬧。
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