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臉是冷的,他的身體還在滲血,唇色蒼白,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偵探社衆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慰嗎?太宰治不會接受,他們也說不出口,他們的一切在中原中也的性命面前是如此無力。
偵探社衆人都是好人。
因為這本來就與他們無關,道德底線低一些的,連葬禮都不會去。
但太宰治做不到不遷怒,他厭惡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是中原中也留下來的。
或許中也可以走出去、不遷怒,他不行。
“哈,中也的遺物居然在亂步先生你手裡,”太宰治的語氣平靜,隻不過聽起來有種奇怪的陰陽怪氣感,“亂步先生,可以将中也的東西給我了嗎?”
江戶川亂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禦守交給太宰治,綠色的眼眸如湖水般澄澈:“太宰,偵探社永遠歡迎你。”
此時的亂步暫時忘記了方才跟太宰治互相捅刀的事情,他給出了偵探社的承諾。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是不一樣的。
太宰治臉上扯不出半點笑意,他點點頭,像一塊木頭雕成的人。
精美孤寂。
偵探社衆人目送太宰治離開,他們不清楚會不會等到太宰治。
知道中也的遺願後,太宰治腦海中其實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
中也活着的時候,他隻需要想着捉弄中也就好了,中也死了,隻要中也活過來就好了。
失敗了,也可以跟中也一起去死。
如果如果,中也沒有留下那種遺言,他就可以跟中也一起殉情了。
可是中也說想要他活下去。
中也說了,想要他活下去,那他就要活下去嗎?要是死得晚了,中也不等他了怎麼辦?但是、但是,要是不活下去的話,還有誰會記得中也呢?
好殘忍的中也,好狠心的中也。
太宰治太過早慧,人心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數學題一樣簡單,所以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人隻要活着就會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去。
曾經的撕心裂肺,都會變淡變淺,最後化成不提起就不存在的淺淡傷痕。
可是,中也怎麼辦呢?隻要一想到,他死之後,人們就會慢慢忘記中也。
此時的太宰治居然感到空前的恐慌。
這個猜測所有事情都要讓他害怕。
太宰治阻止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因為這是必然啊。
他驚懼地發現,比起中也被遺忘這個結果,他竟然覺得活下去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中也對他已經有這麼重要了嗎?
明明隻有七年,隻是七年。
太宰治回到了别墅,這對于他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主卧裡,窗簾拉着,将外面的光遮得嚴嚴實實的,隻有微弱的光穿透過窗簾的遮掩。
太宰治窩在床上,被子裹滿全身,像作繭自縛的蠶,隻剩下半張臉還露在外面,他死死地盯着不遠處亂步交給他的遺物。
那是一個禦守,裡面有一張疊起來的紙并一個U盤。
太宰治拿到手中的時候就摸出來了。
為什麼中也的東西會在江戶川亂步手上,他們是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的?為什麼中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是覺得沒有必要嗎?為什麼會是現在給他?中也和江戶川亂步做了什麼交易?
太宰治的多疑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緻,而能夠安撫他的人不在這裡,能夠回答他的人也不在這裡。
他任由着腦海中情緒四竄。
猶豫許久,太宰治伸出手,捏住了那個U盤,手指微微顫抖着。
他沒敢去看那封信裡寫了什麼,他才不要看遺書什麼的,要是不小心嘲笑出來會被中也打的吧。
他才不要。
太宰治憤憤地想,頭發垂下來的時候恰好遮住眸子。
U盤裡是一個視頻,并不長。
背景是港口Mafia的辦公室,中原中也坐在辦公桌後,臉上帶了些不耐煩,偏藍眸中盈滿笑意,他說:“太宰,你這家夥是不是動我東西了?”
“那明明是我的東西,中也把我的東西據為己有我都沒有找中也麻煩,區區中也居然倒打一耙。”太宰治嘟囔着,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視頻中的中原中也好像聽到了太宰治的不滿,“說吧,你是幹了些什麼事,居然讓江戶川把這份視頻給你了。”